鸡叫头遍的时候,林晚星还陷在梦里没醒透。梦里依旧是老榆树下的月光,小梅递来的《红楼梦》泛着暖光,她刚要伸手去接,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砸得碎了——“晚星!快起!天快亮了,再磨蹭赶不上县城的头班大巴了!”
是母亲王秀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清晨的冷意和不容置喙的催促。林晚星猛地睁开眼,房间里还浸在墨色里,只有窗棂缝漏进一丝极淡的青白,连桌角的木箱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她摸了摸枕头边,陈小梅送的布包还在,硬邦邦的《红楼梦》硌着掌心,昨晚写的信就藏在第45页,这才松了口气,撑着胳膊坐起身。
刚坐起来,冷风就顺着领口灌进来,她打了个哆嗦——九月的清晨已经够冷了,西厢房又没生炉子,空气里都飘着玉米地的潮气,裹得人骨头缝都发紧。她摸黑摸到床尾的旧棉袄,是去年冬天母亲给她做的,棉花已经板结了,穿在身上沉甸甸的,却能挡住点风。套衣服的时候,指尖碰到贴身的背心,缝在里面的五百块钱硬硬的,像颗定心丸,让她慌乱的心跳稳了些。
“磨磨蹭蹭干啥呢?朝阳都比你起得早!”王秀兰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离门更近了,门板被她拍得“砰砰”响,“我把干粮都装好了,你爸去借三轮车了,赶紧出来洗漱!”
林晚星应了声“来了”,踩着鞋走到桌边,摸出火柴点亮煤油灯。昏黄的光一下子漫开,照亮了桌角那本《红楼梦》——书脊上的星星贴纸在光里泛着浅淡的亮,她走过去摸了摸,指尖划过“红楼梦”三个烫金大字,又想起昨夜写信时的眼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她把书抱在怀里,想趁着洗漱的空当,绕去小梅家把书放在窗台,可刚走到门边,就听见堂屋传来朝阳的声音:“妈,我姐咋还不出来?我想赶紧去县城坐大巴,听说大巴上能看外面的树!”
“别催你姐!”王秀兰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却又藏着对儿子的纵容,“等你姐出来,咱们就坐三轮车去镇上,再转大巴去县城火车站,晚上就能坐上南下的火车了,到时候让你姐在电子厂给你买平板电脑。”
林晚星的脚步顿住了。她知道,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母亲撞见,要是问起怀里的书,她没法解释;可要是不送,这封信就没机会交到小梅手里了,她昨晚写了一整夜的心事,总不能就这么藏在自己这儿。她咬了咬嘴唇,把书塞进棉袄里,贴在胸口——先揣着,等坐三轮车去镇上的时候,要是路过小梅家,就找机会把书扔在窗台,总能让小梅看见。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闩走出去。堂屋里,王秀兰正蹲在灶台边烧火,锅里煮着玉米粥,蒸汽裹着玉米的香气飘出来,是林家庄清晨最常见的味道。朝阳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变形金刚,见她出来,笑着晃了晃:“姐,你看我的变形金刚,能变成汽车!等你挣了钱,给我买平板电脑,我就能玩游戏了!”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到水缸边拿起搪瓷盆。水缸里的水刚从井里挑上来,冰得刺骨,她舀了点水泼在脸上,冷意瞬间窜到头顶,让她清醒了不少。抬头时,看见母亲正盯着她的棉袄,眼神里带着点疑惑:“你咋把棉袄穿这么紧?里面塞啥了?”
“没、没啥。”林晚星赶紧把棉袄裹了裹,把书往怀里又塞了塞,“早上冷,我怕冻着。”
王秀兰没再多问,只是把锅里的玉米粥盛出来,放在粗瓷碗里:“赶紧喝粥,喝完了咱们就走。你爸去借三轮车,说隔壁李叔家的三轮车昨晚坏了,又去村西头张叔家借了,估计快回来了。”
林晚星端起碗,玉米粥还冒着热气,喝进嘴里暖得很,可她却没什么胃口。她一边喝,一边往门外看,心里盼着父亲能晚点开三轮车回来,让她有机会去送书;可又怕真的耽误了时间,赶不上大巴——她既不想失信于小梅,也不想让父母更生气,左右为难的滋味,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刚喝了半碗粥,院门外就传来三轮车“突突”的声音,还有父亲林建国的喊声:“秀兰!晚星!三轮车借来了,赶紧把行李搬出来!”
王秀兰一下子站起来,把碗往桌上一放:“来了来了!晚星,赶紧把你的纸箱搬出来,朝阳,你别玩了,帮你爸搭把手!”
林晚星放下碗,走到西厢房把纸箱拖出来。纸箱里装着她的旧衣服,还有藏在最底下的星空笔记本和省重点通知书,被她用旧围巾裹了三层,沉甸甸的,像装着她过去十几年的日子。她拖着纸箱走到院门口,林建国已经把三轮车停在门边,车斗里铺着块旧麻袋,是用来放行李的。
“赶紧把箱子放上去!”林建国跳下车,接过纸箱往车斗里放,“张叔说这三轮车只能骑到镇上,到了镇上还得找个地方放,咱们再坐公交去县城大巴站,得抓紧时间。”
王秀兰抱着装干粮的布包,拉着朝阳走到车边:“朝阳,你坐前面,跟你爸一起,我和你姐坐后面车斗里。晚星,你把棉袄拉好,车斗里风大,别冻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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