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晨光带着刚烤好的吐司香气,漫过录音棚的百叶窗时,念初正蹲在门口整理文稿。她怀里抱着的《掌心的刺》打印稿边缘已经磨出毛边,每页空白处都挤满了不同颜色的批注:荧光黄画着需要沉缓的段落,浅粉色标注着要带哽咽感的句子,连主角林未语在暴雨夜独白时该有的呼吸频率,都用蓝笔细细标了“吸气0.5秒,呼气1秒”的小字,甚至在“踩过积水”的描写旁,画了个小小的水滴符号,提醒自己要带出鞋底溅起水花的轻响感。
“先喝口温的,别让嗓子干着。”晚星推过来的马克杯里,蜂蜜水刚漫过杯底,杯壁还沾着一圈细密的水珠。她的目光扫过文稿第一页,指尖落在“巷口的路灯又坏了”那句旁的批注上:“你昨晚标了‘麻木感’,但上次试录时,把‘影子拖得很长’的‘长’字咬得太实了——林未语这时刚从医院出来,连悲伤都没力气发散,语气该像被雨水泡软的棉线,不用刻意用力,轻轻飘过去就好。”
念初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文稿边缘的折痕。她戴上监听耳机时,耳罩里还残留着昨天的余温,随着录音键“咔嗒”一声亮起红光,她的声音缓缓流出:“巷口的路灯又坏了,我踩着碎玻璃走回家,鞋底硌得疼,却没比心里的疼更清楚……”刚念到“碎玻璃”三个字,晚星突然抬手按了暂停,指腹点了点文稿上“硌得疼”那几个字:“这里要停半秒,不是刻意的停顿,是像走路时突然被尖锐的东西硌到,下意识顿一下的感觉。你现在的语气太顺了,少了点真实的钝感——就像你不小心踩了钉子,第一反应不是喊疼,是先僵住。”
她重新调整坐姿,后背靠在椅背上时,手指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鞋底,像是在模拟踩过碎玻璃的触感。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迟疑的涩意,念到“硌得疼”时,尾音轻轻顿了顿,像是真的被硌得倒吸了口气。晚星坐在对面的调音台前,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轻敲着节奏,直到这段结束,才按下回放键:“比刚才好,但‘心里的疼’那句,气息可以再沉一点——林未语的疼是压在胸口的,不是浮在嗓子眼里的,你试着把气往下沉,想象说话时胸口有点发闷的感觉。”
念初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气息从腹部慢慢往上提。第三次试录时,她的声音像是裹了层薄纱,念到“心里的疼”时,气息微微发颤,却又刻意压着,没让情绪溢出来。晚星这次没再打断,等录音键弹起,才笑着递过一块润喉糖:“就是这个感觉。她不是不会疼,是疼到不敢用力呼吸,你把这种‘克制’抓准了。”
接下来要录的是林未语翻旧照片的段落。文稿第17页,念初用红笔圈出了“照片边角卷了毛”这句,旁边写着“慢,轻”两个字。她指尖捏着文稿的一角,像是真的捏着张旧照片,声音放得极轻:“我从抽屉最底层翻出那个铁盒子,里面的照片边角卷了毛,像是被人反复摸过……”刚念到“反复摸过”,晚星突然开口:“语速再慢一点,手指摸过旧照片的动作是慢的,你的语气得跟着动作走——就像你摸一张刚从相册里抽出来的老照片,指尖会轻轻蹭过卷边的地方,不会一下子翻过去。”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奶奶翻旧照片的样子:奶奶总是用指腹轻轻捋平照片的卷边,嘴里还会念叨着过去的事,动作慢得像在怕碰碎什么。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柔的滞涩,念到“卷了毛”时,语速慢得几乎能让人想象出指尖蹭过纸张的触感。晚星看着她微微垂着眼的样子,指尖在调音台上轻轻调整着音量:“‘他笑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个小梨涡’这句,不能带笑,要像在回忆里摸一个已经凉透的温度——你试着想一件再也回不去的事,说起的时候,声音会轻一点,再哑一点,因为怕一用力,回忆就碎了。”
念初的指尖顿在文稿上“小梨涡”那三个字上,突然想起自己高中时丢的那只布偶猫。每次说起它,她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次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空茫,念到“小梨涡”时,尾音轻轻颤了一下,像风拂过枯叶。监听耳机里传来纸张轻微的摩擦声,晚星没再打断,直到这段结束,才递过一张纸巾:“刚才‘颤音’的分寸刚好,林未语不是在哭,是把情绪压在喉咙里,一说话就会抖,你现在的状态,就是她该有的样子。”
录音棚外的天慢慢阴了下来,风卷着云掠过窗户,偶尔有雨滴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接下来要录的,正好是全书最虐的暴雨夜独白——林未语在出租屋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想起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念初翻到文稿第32页,这里被她用荧光笔涂成了深黄色,页边写满了情绪标注:“警惕→惶惑→绝望”,甚至在“雨砸在窗上”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闪电符号,提醒自己要带出雨声的压迫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