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的深圳,终于有了深秋的模样。清晨的风裹着凉意掠过图书馆前的银杏,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石阶上,像铺了层细碎的金子。林晚星背着深蓝色双肩包走进图书馆时,怀里揣着个温热的红薯——是早上在巷口早点摊买的,特意多买了一个,想着等会儿给常来三楼看书的陈默留着。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三楼教育学区服务台,刚放下书包准备打卡,就瞥见靠窗的老位置旁多了个人。那人穿着件藏青色毛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入神。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发梢染成浅金色,连落在书页上的睫毛影子都透着安静。
林晚星没敢多打量,拿起扫码枪开始整理前一天的还书。刚把一摞标着“G40”的理论书抱在怀里,就听见靠窗的位置传来轻轻的翻书声,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读到了什么让人怅然的段落。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那人的目光,对方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笑了笑,又低头继续看书。
整理到“文学类”书架时,林晚星发现一本《红楼梦》被错放在了“G45教师与学生”的分类里。书脊上的烫金字有些磨损,书页却被翻得柔软,显然是常被人翻阅的旧书。她想起自己在夜校时,曾借过老师的半本《红楼梦》,看到“黛玉葬花”那回时,还偷偷掉过眼泪,后来书被其他同学借走,就再也没机会看完。
“同学,请问你知道这本《红楼梦》应该放回哪个书架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林晚星回头,正是刚才靠窗看书的男生。他手里拿着另一本《红楼梦》,封皮是红色的精装版,和她手里的旧书形成鲜明对比。
“知道的!”林晚星赶紧点头,指了指斜前方的书架,“文学类在那边,‘I242’的分类区,《红楼梦》应该放在古典小说那一层。”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旧书,“这本也是被放错的,我正好一起送回去。”
男生眼睛亮了亮,笑着说:“太巧了!我刚才找这本精装版找了半天,没想到还有一本旧版的。你也喜欢《红楼梦》?”
“我……我只看过一部分。”林晚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在夜校借过老师的书,没看完就还回去了。”
“夜校?”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说,“能在夜校坚持看书,很不容易。我叫江哲,是中文系的研究生,研究古典文学的。”
“我叫林晚星,是教育学系的本科生,在这里做兼职。”林晚星赶紧自我介绍,心里有点紧张——她还是第一次跟研究生说话,对方身上的书卷气让她觉得很亲切,又有点拘谨。
江哲点点头,指了指她手里的旧书:“这本旧版的《红楼梦》我见过,是图书馆的珍藏本,很多细节注释比新版的更全。你要是没看完,下次可以借来看,我可以帮你找管理员申请延长借阅时间。”
“真的吗?”林晚星眼睛一亮,她早就想把《红楼梦》看完,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版本。
“当然是真的。”江哲笑着说,“咱们先把书送回去,我正好跟你说说《红楼梦》里的教育细节,说不定对你学教育学也有帮助。”
两人一起往文学类书架走,江哲一边走一边说:“《红楼梦》里其实藏着很多教育理念,比如贾母对黛玉的包容教育,贾政对宝玉的严苛教育,还有探春理家时体现的管理教育,都很有意思。你学教育学的,说不定能从里面读出不一样的东西。”
林晚星认真地听着,心里满是惊讶——她从来没想过,《红楼梦》里居然还有教育学的知识。她想起自己学的“教育心理学”,里面说“不同的教育方式会对学生产生不同的影响”,这不正好和江哲说的贾母、贾政的教育方式对应上了吗?
“江学长,你这么一说,我倒想重新看看《红楼梦》了。”林晚星笑着说,“以前只觉得里面的故事好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深层的道理。”
“读书就是这样,不同的阶段看同一本书,会有不同的收获。”江哲把精装版《红楼梦》放回书架,又帮林晚星把旧书插进对应的位置,“我第一次看《红楼梦》是在高中,只关注宝黛的爱情;后来读本科,开始研究里面的诗词;现在读研究生,反而更关注里面的社会文化和教育细节。”
林晚星点点头,觉得江哲说得特别有道理。她想起自己在夜校时看《平凡的世界》,只觉得孙少平的经历很励志;现在读大学再看,却能从里面读出农村教育的困境,读出知识改变命运的力量——这大概就是江哲说的“不同阶段的不同收获”吧。
从那天起,江哲成了图书馆三楼的常客。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看古典文学的书,一边写论文,偶尔会找林晚星聊几句《红楼梦》。有时林晚星整理书架累了,就会坐在服务台旁,听江哲讲《红楼梦》里的教育故事;有时江哲写论文累了,就会帮林晚星整理还书,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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