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玄衣入地,烙印疑云】
巴山深处的风,带着矿尘的粗粝和地下渗出的阴寒,吹拂着矿山脚下临时搭建的工棚。巴清一身玄色窄袖劲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脸上刻意抹了几道矿灰,遮掩了过于清丽的轮廓。素手紧握着一柄精铁矿镐,镐柄冰冷,沉甸甸的份量压在她掌心那枚灼痛未消的青铜鼎眼烙印上,带来一丝奇异的、仿佛血脉相连的冰冷安抚。
“夫人…东家,这新开的‘丙字七号’斜井,刚凿到百丈深,岩层就变得极脆,渗水也多,实在凶险…”老矿把头赵夯佝偻着背,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忧虑,浑浊的眼睛不敢直视巴清,“您千金之躯,万不能……”
“赵把头,”巴清打断他,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巴泽死在哪条矿道?”
赵夯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发涩:“…丙字…丙字三号竖井,最深的那层掌子面。”
“那就去丙字三号。”巴清迈步向前,玄色衣摆扫过泥泞的地面。
“使不得啊东家!”赵夯噗通跪倒,拦住去路,老泪纵横,“那地方…那地方邪性!塌方后封了不到三日,夜里就…就总有怪声,像…像好多人在哭!进去探路的兄弟,出来都跟丢了魂似的!大掌柜他…他就是不信邪,非要亲自下去……”
巴清脚步未停,绕过赵夯,径直走向那如同巨兽狰狞大口的矿井入口。阴冷潮湿的风裹挟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从黑洞洞的井口倒灌出来。几个正在井口轮换休息的矿工,看到一身男装、气势凛然的巴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巴清锐利的目光猛地一凝!
一个年轻矿工卷起袖子擦拭额头的汗,露出的左臂小臂上,赫然烙着一个铜钱大小的、青黑色的印记!
那印记的线条扭曲、诡异——外圈是三道同心圆,内里却是一只半睁半闭、冰冷无情的眼睛!瞳孔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旋转的青铜太阳轮!
与她掌心的烙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粗糙、模糊,带着一种被强行烙印的痛苦痕迹!
那矿工察觉到巴清的目光,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放下袖子,惊恐地低下头,混入人群中迅速消失。
巴清的心沉了下去。族谱灰烬带来的恐怖幻象——那些被驱赶着跳入汞池的矿工,他们麻木的脸上,是否也曾烙印着同样的眼睛?夫君巴泽下矿前,是否也发现了这些烙印的秘密?
这矿井深处,埋葬的不仅是夫君的尸骨,更有巴氏百年矿脉之下,那血腥而黑暗的真相!
“掌灯,下井。”巴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率先踏入了那吞噬光明的黑暗之中。
【2幽隧鬼泣,汞雾迷心】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包裹了全身。只有几盏兽皮灯笼昏黄的光晕,在湿滑陡峭的矿道石壁上投下摇曳不定、扭曲拉长的鬼影。脚下的木制栈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簌簌声。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浑浊滞重。浓烈的土腥味中,那股甜腻的腥气越来越明显,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神恍惚的麻痹感。
“东家…小心脚下…”赵夯提着灯,声音在狭窄的矿道里带着回音,显得格外飘忽,“这甜味儿…就是打大掌柜出事那层开始有的…吸多了,人就会…就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巴清屏住呼吸,掌心的烙印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刺,反而让她在这甜腻的麻痹中保持着一丝清明。她注意到,矿道两侧支撑的木架,在一些关键节点上,榫卯接口显得异常松动,甚至有被利器刻意削砍过的痕迹!
人为!
这绝非自然塌方!
“呜呜…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从地底极深处传来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飘入耳中!那声音断断续续,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音节,在死寂的矿道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又…又来了!”跟在后面的一个年轻矿工吓得手一抖,灯笼差点脱手,声音带着哭腔,“是…是那些没出来的兄弟…在喊冤…”
“闭嘴!”赵夯厉声呵斥,但握着灯杆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昏黄的灯光下,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巴清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呜咽声并非幻觉,它似乎带着某种特定的频率,与矿井深处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也引动了她掌心烙印的剧烈反应!一股冰冷的、充满怨毒与贪婪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信子,顺着声音的来源,丝丝缕缕地试图侵入她的脑海!
眼前景象开始微微扭曲。昏黄的灯光仿佛变成了流淌的、粘稠的暗红色血浆,在石壁上蜿蜒。支撑木架的影子扭曲拉长,如同无数挣扎的枯骨手臂。耳边那呜咽声陡然放大,变成了无数重叠的、凄厉绝望的哀嚎!
“跳下去…汞池…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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