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巫峡雾尸?长生令下】
建元二十八年孟秋,巫峡的雾比往年浓了三倍。
白茫茫的水汽如同一股巨大的白色洪流,从江面滚滚涌起,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其中。它们迅速蔓延,将两岸的巫山十二峰紧紧包裹起来,使这些山峰变成了模糊不清的青影,宛如一幅水墨画中的山水轮廓,若隐若现,让人难以分辨。
就连正午时分那炽热的日头,也无法穿透这浓厚的雾气。它只能在雾顶洒下一片昏黄的光芒,宛如夕阳西下时的余晖,给这片迷蒙的景象增添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江风呼啸着,卷起阵阵雾沫子,猛烈地拍打着船板。这些雾沫子带来的凉意,仿佛能穿透人的肌肤,直抵骨髓,让人感觉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般。然而,这股凉意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那绝非普通的鱼腥味,而是一种类似于生肉腐烂并混合着铁锈的怪异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初三清晨,瞿塘峡口的滩涂上,两个拾柴的樵夫先发现了异常。
滩上横七竖八躺着三具渔船残骸,船板碎成了木片,渔网像烂布条一样挂在礁石上。最骇人的是那具浮在浅水里的尸体:青黑色的尸身蜷成弓状,双手死死抠着岸边的石头,指骨都露了出来,脖颈处有个碗口大的血洞,血肉模糊间,能看见骨头被啃噬出的倒钩齿痕 —— 不是江里常见的鳄鱼或鲨鱼齿,是更锋利、更粗壮的爪痕,边缘还凝着一层银白的霜,一触到空气就化了。
消息传到巫县县衙时,县令正对着案上的丹砂账册发愁。巴清的丹砂商队半个月没从巫峡过了,说是雾太大怕触礁,可咸阳那边催得紧,少府卿李斯派来的使者三天前还在驿馆里拍桌子,说再误了骊山陵的汞液供应,要拿他的脑袋抵罪。这会儿听说江里出了 “水怪”,县令的脸瞬间白了,忙差人快马往巴郡治所报信,顺带把那具尸体的爪痕拓了下来,封在竹筒里一起送出去。
竹筒送到巴清手里时,她正在怀清台的密室里看墨家工匠绘制的矿脉图。
密室四壁嵌着夜明珠,昏黄的光映在案上的青铜鼎上,鼎里盛着半鼎水银,水面平静得像镜子,映出巴清一身玄色劲装 —— 自从上月李斯借验汞为由发难,她就很少穿女装了,玄色劲装方便束腰,腰间别着的青铜剑是墨家特制的,剑刃淬了汞,出鞘时能泛出冷白的光。
“主母,巫县送来的急件。” 侍女青禾捧着竹筒进来,声音压得很低,“还有咸阳来的使者,在正厅等着,说是徐福大人的人。”
巴清捏着拓片的手指顿了顿。拓片上的爪痕很深,边缘的霜迹她认得 —— 是汞霜。寻常水怪不会带汞霜,除非…… 是徐福要找的东西。
她起身往正厅走,刚到门口就听见使者的声音:“…… 徐福大人说了,巫峡那物,正是炼制长生丹的主材。陛下已经下旨,命巴清主母即刻领兵前往巫峡,务必在半月内捕获,不得有误。”
正厅里,使者穿着少府的绿袍,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见巴清进来,忙把圣旨举过头顶:“巴清接旨。”
巴清跪下身,耳尖却留意到使者袖口沾着的丹砂粉 —— 不是她巴家的丹砂,是骊山陵那边特有的红丹,混着汞液的痕迹。她心里冷笑,徐福倒会借刀杀人,自己找不到蛟龙,就把这差事推给她,还拉上始皇的圣旨压人。
“臣妇遵旨。” 巴清接过圣旨,指尖触到圣旨的绫缎,竟觉出一丝凉意 —— 不是绫缎的凉,是像沾了江雾的湿冷。她抬头看使者,“徐福大人可有说,那‘蛟龙’有何特征?”
使者眼神闪烁了一下,从袖里摸出一张画:“大人说,此龙青金鳞甲,能吐雾,喜食活人,最忌丹砂汞液。主母带足丹砂,必能捕获。”
巴清接过画,画上的蛟龙画得粗糙,可鳞甲的纹路却很眼熟 —— 像极了她之前在骊山陵地宫看到的水银江河图上,刻在江心的图腾。她不动声色地把画折好,“臣妇即刻准备,三日后启程。”
使者走后,青禾忍不住问:“主母,徐福明明有自己的方士队伍,为何要让咱们去捕蛟龙?”
巴清走到窗边,望着怀清台下的丹砂矿场,矿工们正在搬运丹砂,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个小小的烙印 —— 是之前镇压矿工暴动时,她让人烙的人牲纹,说是能 “镇邪”,实则是墨家的机关印记,方便掌控。她指尖划过窗棂上的青铜纹,“因为只有咱们有汞。徐福要炼长生丹,不光要蛟龙胆,还要用汞液养着蛟龙的魂 —— 他怕自己的人掌控不了汞,又怕失手让陛下失望,所以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
她顿了顿,想起前日始皇派人送来的密诏,诏书上只写了八个字:“擒龙归秦,功在社稷”。可密诏的夹层里,藏着一张小纸条,是用始皇特有的朱砂笔写的:“徐福有异,察之。”
看来始皇也不是完全信任徐福。巴清把密诏拿出来,放在烛火下烤了烤,纸条上的字渐渐显露出更多:“蛟龙骨有秘,勿让徐福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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