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街列阵,玄旗初变】
咸阳宫的晨雾尚未散尽,朱雀大街已被甲胄寒光劈开。三万私军列阵如堵,玄色甲衣在晨光中泛着冷铁光泽,队列从北门一直延伸至渭水桥,戈矛林立如密林。车骑方阵的夔龙纹青铜甲片反射着初升朝阳,将路面染成斑驳的金红,轻车兵的皮制披膊与材官蹶张士的铁制胸甲在阵列中交替闪现,构成秦代军阵特有的层次感。这种由李斯私兵与部分骊山卫组成的混合部队,严格遵循秦代 "十月校阅" 的军阵规制,步兵方阵做到 "步调整齐,戈矛一致",五人一伍的最小编制都保持着精确的间距;骑兵方阵 "马速均匀",战马鼻息在晨雾中凝成白雾;战车轴轮滚动时发出沉闷的共鸣,胫甲悬铃随步伐轻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汇成威严的韵律。
最前排的战车竖起二十四面玄色战旗,旗面用三熟亚麻布多层叠织,经樟木汁浸泡后格外挺括,边缘以金线绣制云雷纹,中央用朱砂与辰砂混合染制的 "李" 字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这种染色工艺需将丹砂细磨后与鱼鳔胶调和,反复涂刷七次才能保证遇雨不褪,匠人们还在第七层涂刷时特意加入了微量汞砂,使红色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微妙变化。此刻旗面却无风起浪,金线绣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活物在游走,仔细观察能发现那些云雷纹正以不同速率缓慢移动。
"将军快看!" 一名老兵突然跪倒在地,手中长戟 "哐当" 落地。他指向中央最高的帅旗 —— 旗面中央的朱砂 "李" 字正在扭曲,笔画断裂处浮现出银白色线条,竟在无风状态下自动构成乾卦的六爻卦象,上爻断裂如剑,下爻沉凝似山。周围士兵纷纷抬头,甲胄摩擦声瞬间停滞,晨雾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队列中开始出现骚动,几个队列的伍长低声呵斥着躁动的士兵,但自己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瞟向那面异动的帅旗。
队列西侧的观礼台上传来骚动。李斯身着紫绶朝服,玉带钩在晨光中泛着暖玉光泽,他身旁的谒者仆射正躬着身子低声禀报:"蒙毅昨夜已带密诏入宫,陛下至今未登望夷宫观阵。宫门外的执戟郎说,赵高大人清晨曾入宫,此刻章台殿方向还未传来任何旨意。" 李斯抚摸着腰间双鱼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视线扫过战旗时瞳孔骤缩 —— 那乾卦的上九爻正在淡化,露出底下隐约的 "亢" 字轮廓,与《周易》中 "亢龙有悔" 的凶兆完全吻合。他身后的侍从中,两个面生的黥面卫士悄悄交换了眼神,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
街角酒肆的二楼,墨离伪装的布衣书生正用墨家望远镜观察。这具铜制镜筒外层包裹着麻布,能将远处景物放大三倍,镜筒内侧的青铜刻度线帮助他精确测量着旗面变化。他清晰看到旗面金线绣纹的异常:那些云雷纹并非静止,而是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慢游走,构成与骊山地宫机关相同的齿轮轨迹。"主母猜得没错,旗子里藏着机关。" 他在竹简上快速绘制卦象,笔尖朱砂与旗面颜色遥相呼应。镜筒转向观礼台时,他注意到李斯身后那两名卫士的靴底纹路 —— 那是楚地特有的鱼纹图案,绝非秦廷卫士的制式装备。
突然,战旗阵中最西侧的旗帜猛地展开,幅度之大竟带起一阵旋风。旗面显现出完整的乾卦卦象,银白色线条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观礼台附近的士兵开始窃窃私语。按秦地风俗,战旗显卦乃天命示警,而乾卦虽为纯阳之卦,上九爻变则主 "刚健过甚,必有灾殃"。李斯脸色铁青,突然拔出身侧卫士的长剑:"妖言惑众!斩了那乱语老兵!"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刻意想盖过周围的议论声。
剑刃出鞘的瞬间,所有战旗同时剧烈震颤,金线绣纹突然加速流转,在旗面中央聚成一团银光。玄鸟虚影从银光中冲出,翅膀扫过之处,士兵甲胄上的霜花纷纷坠落,渭水桥方向传来沉闷的号角声 —— 那是蒙毅率领的宫廷卫戍部队正在逼近。墨离迅速收起竹简,将望远镜拆解成三段藏入怀中,混入惊慌的人群中。他腰间机关盒里的鼎耳残片正发烫,与战旗的异动产生着莫名共鸣,盒内青铜簧片发出细微的震颤声,如同某种密码信号。
【二: 金乌衔卦,宫墙风起】
咸阳宫章台殿的铜钟刚敲过辰时,蒙毅的玄甲身影已出现在丹墀之下。他手中铜匣垫着浸过丹砂水的锦缎,匣内羊皮琴谱在宫灯映照下泛着暗红光泽,甲胄上未消的汞珠在青石地砖上留下细碎银痕。"陛下,李斯私军在宫外列阵,战旗显乾卦凶兆,请陛下御望夷宫验看!" 他的声音穿透殿内寂静,梁柱上的青铜风铃突然叮咚作响,细碎的铃声中夹杂着某种不和谐的金属颤音。
始皇斜倚在龙榻上,指尖摩挲着赤霄剑的剑鞘。这柄伴随他统一六国的佩剑,鞘身镶嵌着七彩琉璃珠,此刻珠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是剑身在不安地呼吸。剑鞘上雕刻的北斗七星纹饰中,天枢星的位置正微微发烫。"李斯昨夜上奏,说巴清用巫蛊之术篡改密诏。" 皇帝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目光扫过阶下侍立的李斯,"李丞相说,战旗显卦是楚巫作祟,卿怎么看?" 他刻意加重了 "楚巫" 二字,视线却停留在蒙毅带来的铜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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