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外的脚步声停在三步之外。
龙吟风屏息贴墙,右手已按在刀柄上,指节压着冷铁,不动。门外那人蹲下时,草屑簌地轻响,接着是泥土被指甲划过的细碎动静。他没抬头,只用余光扫过门板缝隙——一只粗布鞋尖点地,脚跟微翘,动作沉稳得不像寻常走卒。
片刻后,叩地三声,短促如鸟啄石。
那人起身走了,脚步渐远,泥地上留下几道横线。
诸葛雄从草堆后挪身靠近,低声道:“是‘三更不语’。”
龙吟风点头,手指在唇边一竖,随即弯腰吹灭火折。黑暗里,他摸到俘虏手腕,脉搏尚稳。他将人拖进角落干草深处,又扯了些碎秆盖住肩背,动作利落。
“不是来接他的。”他贴着诸葛雄耳边说,“是标记路径。有人顺着车辙追到了这里。”
诸葛雄沉默点头,取下机关弩,换上麻索弹头。他把竹筒系紧在背后,袖口抹平褶皱,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龙吟风重新伏回门缝,外面天色微青,雾气未散。远处村道上有炊烟升起,犬吠两声,又归于寂静。
“等天亮。”他说,“我进城看看。”
---
晨光爬上坡顶时,龙吟风已换了装束。粗布短褐贴身束腰,肩上搭一条旧汗巾,手里拎着半截生锈铁锤。他把头发随意扎起,脸上抹了灰土,看上去像个赶早市的铁匠帮工。
诸葛雄藏在牛棚暗处,守着俘虏。临别前,他递来一个药包:“若遇麻烦,捏碎它,气味能引山鼠躁动,给你争取十息时间。”
龙吟风接过塞进袖中,没说话,推门而出。
村道通向镇口,两旁是低矮土屋,墙上裂纹纵横。几个早起的妇人蹲在门口淘米,见他走近,目光扫过脸便迅速移开。一人端着木盆进屋,顺手带上了门。
他走到第一家茶馆前停下。
招牌歪斜挂着,写着“老刘茶铺”四个字,漆皮剥落。几张木桌摆在檐下,已有五六人围坐喝茶。炉上水壶嘶嘶冒汽,茶客们聊着昨夜谁家狗叫了一宿,谁家孩子发烧不退。
龙吟风坐下,要了碗粗茶。
起初无人理他。他也不急,低头吹着茶沫,耳朵却听着每一句话。
过了片刻,有个驼背老头咳嗽两声,开口道:“听说了吗?北地雪山塌了半边,说是有人练禁术,一掌拍下去,雪崩百丈。”
旁边汉子摇头:“胡说!我表弟在巡防营当差,连文书都没报。哪来的雪崩?”
“你不信拉倒。”老头压低声音,“可我侄儿亲眼看见的,那人气势惊人,抬手就是雷火,脚下地面裂到三丈深。据说……是帝王槌法出世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另一人忽然插话:“槌法早失传了,哪还能现世?倒是听说,蒙古公主把传人带走了,藏在黑水堡养着,等时机一到就要反攻中原。”
这话说完,好几个人眼神同时闪了一下,齐齐往柜台右侧看去。
龙吟风不动声色,眼角余光扫过——那里坐着个灰袍老者,五旬上下,捧着茶碗慢饮,仿佛与己无关。
但他注意到,每当有人提起“司徒灵”或“传人”,那老者握杯的手就会微微一顿,喉结轻轻滑动一下。
龙吟风放下茶碗,忽然冷笑一声:“真有这本事,官府会不知道?昨夜若真震塌山崖,驿马早就传令四方了,岂容你们在这瞎猜?”
桌上众人一愣。
那驼背老头立刻反驳:“你懂什么!朝廷早被蒙蔽,边关将领都收了好处,封锁消息!”
“对!”另一人附和,“我舅爷就在兵部做杂役,亲耳听主事大人议论,说最近三个月失踪七个武监探子,全是因为追查槌法传人!”
越说越玄,竟有人点头称是。
唯有灰袍老者依旧沉默,只将茶碗轻轻放回桌面,指尖在边缘绕了一圈,像是在数裂纹。
龙吟风心中已有定论。
他不再争辩,只是慢慢喝茶,目光落在老者衣角。那布料磨损严重,但靠近袖口内侧,绣着一枚极小的图腾——倒悬的金隼,双翅收拢,喙朝下。
与俘虏身上那块残破布牌上的图案,出自同一针法。
他缓缓起身,付了茶钱,走出茶馆。
街角蹲着个卖糖糕的小贩,正吆喝生意。龙吟风走过时,顺手买了一块,咬了一口,甜腻黏牙。他边走边嚼,脚步不快,却一步步远离镇中心。
转过两条窄巷,他拐进一处废弃磨坊,靠墙坐下,从袖中取出那片烧焦的布角。
“金隼……司字起笔……”他低声自语。
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系统散布谣言,把所有关于“槌法传人”的线索引向不同方向——雪山、黑水堡、蒙古公主……每一条都说得煞有其事,却又无法验证。
而那个灰袍老者,正是串联这些谎言的节点。
他站起身,拍掉裤腿灰尘,朝着村口方向快步走去。
---
牛棚依旧安静。
诸葛雄靠在草堆边,手中翻着一本薄册,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他回来,立即合上书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