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仲裁堂的新槐已亭亭如盖。嫩绿的枝叶在檐角投下斑驳的光影,将"江湖联盟"的匾额衬得愈发鲜亮。堂前的青石板被往来的脚步磨得发亮,缝隙里还嵌着些许未扫尽的金粉——那是上月挂牌时,张铁匠特意撒的,说"添点贵气,好让联盟立得稳当"。
李瑁站在东厢房的窗前,手里捏着份《执法堂试行章程》的誊清稿。稿纸边缘被反复折叠出折痕,第十三条"私斗惩处"旁,密密麻麻批注着小字:"凡因口角动手者,罚修桥铺路三日;伤及筋骨者,罚银五十两充公库;若动杀心,交议事堂公审,重者废去武功,逐出联盟"。这些条款,是昨夜与岳长风、林小七等人熬了半宿才定下的,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墨特有的清苦气。
"执法堂的牌子挂歪了!"林小七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带着几分泼辣。她踩着高凳,正伸手去扶西厢房门口的匾额,铁尺别在腰间,蓝布短打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淡褐色的旧疤——是去年在漠北留下的,此刻在晨光里像条安静的蛇。
两个执法弟子在底下搭着梯子,一个是丐帮出身的瘦高个,叫阿吉,手里总攥着块磁石,说是"能防暗器";另一个是破风堂的壮汉,叫铁牛,背上还背着修械用的工具箱。两人见李瑁出来,忙停下手里的活,齐声喊道:"殿下!"
李瑁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执法堂的公案上。案上摆着三样东西:一面铜锣,是从长安西市淘来的,边缘还带着个小豁口,说是"敲起来格外响,能镇住邪祟";一本《唐律疏议》,是岳长风特意让人从京兆府抄来的,书角已被翻得卷起;还有个陶瓮,里面插着二十根竹签,签上写着各派的名字——轮到哪个门派的弟子当值,就抽哪根签,以示公允。
"头班当值的是谁?"李瑁问。
阿吉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张纸条:"今早抽的签,是华山派的两位师兄,还有我们丐帮的三个兄弟。他们去巡查西市了,说最近有伙泼皮冒充联盟弟子收保护费。"
林小七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已经让破风堂的人去盯了,那伙泼皮手里拿着仿造的铁尺,锯齿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假货。等抓回来,按章程第一条办——先打二十板子,再游街示众,让江湖人都看看,敢冒充联盟的下场!"
正说着,紫阳真人的轮椅"轱辘"碾过青石板,停在槐树下。老道长手里捧着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枚黄铜铸成的令牌,正面刻着"议事堂"三个字,背面是三十个小圆圈,每个圈里都刻着个门派的简称。
"这是议事堂的召集令。"紫阳真人用拂尘尖点着令牌,"哪个门派有要事需公议,就把对应的圆圈涂黑,再派人送到各派分舵。三日内集齐半数以上门派的回执,便可开堂议事。"他顿了顿,又取出个更小的木盒,"这是给轮值掌事的信物,每月初一交接,凭此物可调派联盟弟子。"
李瑁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令牌边缘被打磨得光滑,显然紫阳真人费了不少心思。他忽然想起昨夜钱通送来的公库账册,上面记着各门派缴纳的"联盟基金":华山派捐了五十两黄金,说是"历年的香火钱";破风堂捐了三百匹蜀锦,"商队压箱底的好货";连阿里的波斯商队,也捐了十箱琉璃器皿,"能换不少银子"。
"公库的账目得透明。"李瑁对跟来的账房先生说,"每月初一,把收支明细抄录百份,贴在长安十二门和各分舵,让所有人都能看见银子花在了哪里。"
账房先生连忙应下,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昨日刚支了一笔,给执法弟子做制服,用的是崆峒派捐的羊毛布,结实还暖和。钱长老说,得让兄弟们穿得像样点,出去办案才有威仪。"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议事堂,三十张梨花木椅已按新定的次序排好。上首三张留给轮值掌事、执法堂首座和朝廷派来的联络官,其余按南北地域分坐,北边的门派靠东,南边的靠西,西域商队和丐帮则坐在中间——这是李瑁提议的,说是"离得近,好说话"。
墙上挂着幅巨大的《大唐江湖舆图》,用朱砂标出了联盟的十七处分舵:漠北的黑风寨旧址、岭南的节度使府旁、蜀地的青城山脚下……每个分舵的位置旁,都贴着张纸条,写着分舵主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苏轻晚正指挥着弟子,往舆图上挂机关鸢的线,"这样哪个分舵有急报,就能立刻在图上标出位置"。
"朝廷的联络官到了。"岳长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身后跟着个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腰间佩着金鱼袋,正是京兆府尹派来的参军王砚。王砚手里捧着卷文书,脸上带着拘谨的笑,显然是第一次和江湖人打交道。
"王参军里面请。"李瑁上前相迎,"议事堂特意给您留了位置,就在轮值掌事旁边。"
王砚连忙拱手:"不敢不敢,下官是来送公文的。府尹大人说,联盟若需缉拿逃犯,只需开列名单,官府立刻配合;若是商队遇袭,当地县衙需在三日内破案,否则要受责罚。"他打开文书,上面盖着京兆府的朱印,"还有这个,是朝廷特批的'通关文牒'样式,联盟商队凭此可免缴三成关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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