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三的晨光,像融化的蜜糖淌过仲裁堂的琉璃瓦。新铺的墨玉青石板被昨夜的雨水洗得发亮,"江湖联盟"四个刻字间的冰碴已化作水珠,顺着石缝蜿蜒而下,像极了无数双眼睛里闪动的光。
堂前的空地上,三十块议事牌被按门派辈分排开,牌上的红绸在风里轻舞。最前排的三块,分别刻着"华山"、"武当"、"破风堂"——昨夜各派掌事连夜商议,说这三块牌子该并排而立,毕竟激战中岳长风的断水剑曾护着林小七的铁尺,紫阳真人的银针也救过破风堂的弟子。
李瑁站在回廊下,看着弟子们给新立的"义士祠"木牌系红绸。每块木牌上都写着牺牲者的名字,旁边用小字注着籍贯与事迹:"丐帮弟子王小五,长安人,十五岁,为护火油桶被焚"、"华山弟子陆青,洛阳人,廿二岁,替掌门挡箭而亡"……钱通正蹲在木牌前,用毛笔给每个名字描金,老叫花子的手抖得厉害,金粉撒在衣袍上,倒像落了层星星。
"殿下,都准备好了。"林小七的声音带着笑意,她今日换了身新裁的湖蓝短打,铁尺别在腰间,却没了往日的凌厉。她身后跟着个瘸腿的铁匠,正是黑沙城库房里那个被胁迫的匠人,此刻手里捧着个铜炉,炉里燃着岭南的檀香,烟气袅袅里带着松快的暖意。
"张铁匠,你的伤好利索了?"李瑁看着他腿上的绷带。
铁匠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豁口:"托联盟的福,苏姑娘给的药膏真管用!我那口子和娃也到长安了,钱长老给找了间铺子,往后就在西市打农具,再不做甲胄了。"他把铜炉往案上放时,李瑁才发现炉底刻着个小小的"和"字,是用打铁的錾子一点点凿的。
辰时三刻,铜钟敲响。各派掌事踏着晨光入堂,衣袂翻飞间带着刀剑碰撞的轻响,却没了往日的戒备。崆峒派掌门牵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是石头——那孩子的铁尺功已练得有模有样,腰间别着的木牌刻着"崆峒记名弟子";阿里身后跟着几个波斯商人,手里捧着琉璃盏,盏里盛着西域的葡萄酿,说是"贺联盟之喜";连岭南来的匠人家人,也被请到了堂侧,个个穿着新做的棉袍,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
李瑁走上主位时,目光扫过满堂的人。岳长风的断水剑斜倚在椅边,剑穗的红绳缠着林小七铁尺的锯齿;紫阳真人的轮椅旁,苏轻晚正调试机关鸢,翅尖的银铃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钱通抱着账本,却没核账,只是盯着"义士祠"的木牌出神;石敢当给每个西域商人分发着红绸,让他们系在手腕上,说"这样就是自家人了"。
"今日聚于此地,不为别的。"李瑁的声音透过敞开的堂门传出去,惊飞了檐下的鸽子,"前几日的血火,让咱们看清了两件事:一是江湖乱,则人人难安;二是人心齐,则风雨可挡。"
他指向案上的议事牌:"这些牌子,刻的是门派,记的是人心。华山派的剑能护人,破风堂的尺能防身,武当的针能救命,丐帮的网能补漏——本就该凑在一起,拼成个完整的江湖。"
岳长风突然起身,断水剑"呛啷"出鞘,剑尖却指向地面:"华山派愿以剑为誓,凡联盟所令,必全力相助;凡江湖危难,必拔剑相护。"
"武当派附议。"紫阳真人的拂尘轻扫轮椅扶手,"老道这把年纪,不求别的,就想看着后辈们能在太平江湖里练拳修道,不用再躲暗器、防毒箭。"
林小七把铁尺往案上一拍,震得青瓷杯轻轻发颤:"破风堂是跑商队出身,最懂'抱团'的理。往后谁要是敢劫商队、害百姓,不用联盟下令,我这铁尺第一个不答应!"
钱通摸出酒葫芦,往每个案上的空杯里倒了点酒:"老叫花子代表丐帮说句糙话:联盟就是棵大树,各派是枝,百姓是根。枝繁叶茂,根才能扎得深。谁要是想砍这棵树,先问问满城的乞丐答应不!"
满堂的附和声浪差点掀了屋顶。崆峒掌门把石头往前推了推,少年攥着铁尺大声说:"我爹说,联盟就是让力夫有处学巧劲,驼夫有处学防身——我要学好铁尺功,将来也护着这联盟!"
李瑁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激战中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华山弟子。那孩子中箭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胡饼,说是"留着庆功时吃"。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义士祠"的方向举了举:"这第一杯,敬牺牲的弟兄们。"
酒液洒在青石板上,很快渗了进去,像滴进了无数人的心里。
"第二杯,敬在座的各位。"李瑁的声音里带着暖意,"激战中,岳掌门为护林堂主受了伤,苏姑娘的机关鸢救了武当弟子,阿里的商队给丐帮送过伤药——这些事,比任何章程都重。"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新拟的《联盟公约》,展开时,阳光透过纸页,显出背面密密麻麻的签名,从老门派掌事到新势力头领,连匠人家人里那个会写字的老汉,也在末尾添了个歪歪扭扭的"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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