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金辉穿过仲裁堂的破窗,在满地狼藉中投下斑驳的光影。断裂的箭簇、扭曲的玄甲、散落的青铜令牌,还有混着雪水的暗红血迹,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黏稠的深色。李瑁拄着剑站在堂中央,指腹摩挲着剑刃上未干的血渍——那是慕容烈的血,此刻已凝成暗沉的褐红,像极了黑沙城戈壁上的陈年血痂。
“清点完毕。”林小七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沙哑,她手里的铁尺断了半根锯齿,显然是激战中硬生生磕在玄甲上崩的,“玄甲营重装卫一百三十七具,蝎尾卫五十六具,密道里活捉二十一人,加上之前突围时被清风道长截获的三十九人,总共两百五十三条活口。”她踢了踢脚边一具戴着青铜面具的尸体,“这是玄甲营的粮官,怀里揣着的账册记着他们的军械储备,黑风寨的仓库里至少有三千副甲胄,还有……”
“还有五十车火油。”李瑁接过话头,目光落在账册封皮上的黑蝎子烙印,“慕容烈死前说‘蝎主今夜过潼关’,这些火油,怕是要用来给长安‘贺岁’的。”
紫阳真人的轮椅碾过地上的火油渍,留下两道深痕。老道长正用银针拨开一具尸体的面罩,露出张被烧伤的脸——左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与去年平叛时缴获的玄甲卫画像分毫不差。“是前隋骁果军的后裔。”他捻着拂尘,银丝上沾着的石灰粉簌簌掉落,“这疤是当年江都兵变时被火油烧的,玄甲卫的核心,本就是这群前朝余孽。”
钱通蹲在俘虏堆里,正用酒葫芦给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喂水。那少年穿着不合身的玄甲,甲片磨得他锁骨处发红,脖子上还系着根红绳,绳头拴着半块玉佩——是长安西市“玉德堂”的款式,去年冬天李瑁还在那里给内侍买过玉佩。
“这娃是长安人,爹是木匠,被蝎尾卫抓去黑沙城做甲胄,他为了找爹才混进玄甲营。”钱通摸出个皱巴巴的胡饼塞给少年,“刚才审出来,蝎主的真名叫杨玄,是前隋废太子的曾孙,手里攥着半枚传国玉玺,总说要‘复隋兴邦’。”
少年啃着胡饼,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饼上:“我……我听见蝎主跟副将说,今夜三更要放火烧西市,那里住着好多西域商人,他说‘烧了胡人窝,才能显我汉家威’。”
这话像冰锥刺进李瑁后颈。他猛地转身,剑鞘撞在案上,震得散落的情报纸哗哗作响:“影阁的人呢?让他们立刻封锁西市所有货栈,尤其是储存火油的地方!”
“早去了!”林小七扬了扬下巴,示意堂外疾跑的黑影,“破风堂在西市有七个联络点,都是开铁匠铺的,此刻正拿铁砧堵门呢。苏姑娘的铁嗅鸢也飞过去了,银铃一响,就知道火油藏在哪。”
苏轻晚抱着修复好的机关鸢匆匆进来,翅尖的银铃还在颤,上面沾着点黑色粉末。“在西市的‘波斯胡店’后巷发现了三车火油,桶上印着丝路盟的标记,但底下刻着黑蝎子——是仿造的!”她展开鸢翅,翅骨上绑着张草图,“这是胡店的布局,后面有个地窖,能藏百人,蝎主可能想躲在那里指挥放火。”
李瑁指尖点在地窖位置:“岳掌门,劳烦华山弟子守住胡店前门,用剑阵封死街口;石敢当,你带西域商队的护卫从侧门突入,他们熟悉胡店的构造;林堂主,你的人绕到后巷,把火油桶搬到空地上,用沙土盖严实;钱长老,丐帮弟子散布在西市各处,见戴青铜面具的就用网兜罩住,别管他是不是蝎主。”
分派完毕,他看向那个木匠少年:“你知道蝎主的长相吗?”
少年啃着胡饼点头:“知道!他总戴金色面具,右手缺根小指,说话时总爱摸面具上的宝石。”
“好。”李瑁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少年,“你跟苏姑娘的机关鸢一起去西市,认出他就放三只银铃鸢,我们立刻合围。”
残阳没入地平线时,西市已布下天罗地网。华山弟子的剑穗在暮色中飘动,红绳如焰;波斯胡店的伙计换成了西域商队的护卫,腰间弯刀半出鞘;铁匠铺的伙计们把铁砧搬到街心,看似在歇业,实则随时能组成路障;苏轻晚的机关鸢蹲在胡杨树上,翅尖的银铃被暮色浸成暗银。
李瑁藏在“胡饼张”的摊位后,手里攥着半截玄甲碎片——上面有玄甲营特有的云纹,是白天从慕容烈尸体上掰下来的。饼香混着胡商烤羊肉的膻气飘过来,却压不住他袖中密信的油墨味:影阁刚查到,杨玄的母亲是岭南节度使的远房表妹,去年失踪的军械,就是通过节度使府的密道运去黑风寨的。
“有动静!”林小七的声音从铁匠铺传来,铁尺敲击铁砧的脆响三短一长——这是发现目标的暗号。
李瑁探头望去,只见三个戴金色面具的人走进波斯胡店,为首那人右手果然缺根小指,正用剩下的四指摩挲面具上的蓝宝石。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卫,腰间的弯刀上缠着红绳,与蝎尾卫的暗号分毫不差。
“放信号。”李瑁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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