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朱雀大街的洒水车已碾过青石板路,留下两道湿漉漉的辙痕。车把式王老汉握着榆木车柄,看着清水漫过路面的油污,嘴里哼着新学的《太平谣》——这曲子是教坊司新谱的,调子一半是中原的笛音,一半是西域的胡笳,唱的尽是“街净巷明,五谷丰登”的新鲜事。
“王大爷,今儿洒得仔细!”卖胡饼的老王推着车经过,车斗里的饼子冒着热气,芝麻香混着水汽在空气中弥漫。他指了指街角新立的“果皮箱”——那是用唐三彩窑的废瓷片拼的,上面刻着“勿抛杂物”四个隶书字,“昨儿波斯商队的人还说,长安的街道比巴格达的宫殿还干净,连墙角都找不着半片废纸。”
王老汉擦了把汗,往车斗里添了瓢井水:“可不是!自打去年殿下让人在街坊设了‘值日牌’,每户轮流扫街,连孩童都知道把糖纸扔进果皮箱。前儿我见新罗的留学生跟着扫落叶,用的还是咱们的竹扫帚呢。”他抬眼望向街东头,那里的“垃圾分类处”正围着几个妇人,她们手里的竹篮分了三格,分别装着可烧的废纸、可埋的菜叶、可卖的碎布,分类的法子是太学的学生们教的。
此时的东宫,李瑁正对着一幅《长安晨市图》出神。图是画师李思训昨日送来的,用的是水墨混着波斯矿物颜料的新法,画中从朱雀门到西市的街景栩栩如生:洒水车在前面开路,货郎们推着带滑轮的车紧随其后,车身上挂着“公平秤”的木牌;街角的“义仓”前,几个老农正用新制的斗斛领救济粮,斗斛上的刻度与汇通号的砝码一般精准。
“殿下,这是昨夜的市井报。”内侍捧着一卷竹简进来,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记录着各处见闻:红色是坊市秩序,黑色是物价波动,蓝色是百姓闲谈。李瑁翻开最末页,见写着“西市胡商阿里将废香料渣制成花肥,赠予城南菜农”,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花盆,盆底标着“废物利用”四字。
“把这条记到《便民策》里。”李瑁指尖划过竹简,“让工部看看,能不能把各家作坊的废料都收起来,分类利用——瓷窑的碎瓷片铺路,织坊的线头做毡子,酒楼的泔水喂猪。既干净了街道,又能生利。”他忽然想起昨日在艺汇楼听的《太平谣》,便对身边的起居郎道,“下午微服出巡,去看看民间的真实光景。”
未时的阳光斜照在西市,万国艺展的余韵尚未散尽,商铺的幌子上还留着融合纹样——绸缎庄的幡旗绣着唐式牡丹缠波斯绶带,香料铺的招牌画着天竺莲花托中原如意。李瑁换了身青布袍,跟着人流走进一家“便民肆”,这铺子是去年按他的意思开的,里面既卖针头线脑,又代书家书,甚至能兑换汇通号的飞钱,掌柜的是个瘸腿的退伍老兵,柜台上摆着太学学生送的《算数入门》。
“张掌柜,取两尺靛蓝布。”一个穿粗布裙的妇人站在柜台前,手里攥着几枚开元通宝,钱缘光滑无毛刺。张掌柜用新制的木尺量布,尺子上的刻度精确到分,是官府统一发放的标准量具。“比上月便宜两文呢。”妇人接过布,笑着往旁边的“代书处”走,那里坐着个戴眼镜的老秀才——眼镜是波斯商队带来的,镜片用透明琉璃做的,能看清蝇头小楷。
李瑁在铺子角落坐下,听着周围的闲谈。两个脚夫模样的汉子正算着工钱,用的是算学馆新推的“筹算捷法”,手指在算盘上拨得噼啪响:“这次去洛阳运瓷器,用了新马车,比往常省了两成力,工钱还多领了三百文。”“可不是!听说下个月要修长安到洛阳的官道,铺石板呢,到时候跑车更稳当。”
隔壁的“劝学所”里传来孩童的读书声,三十多个孩子围着一张大木桌,跟着先生读《千字文》。其中既有汉家子弟,也有胡商的孩子,甚至还有两个吐蕃的小使者。先生教完一段,便让孩子们用彩笔在纸上画“礼”字,有的画成拱手的小人,有的画成西域的拜火姿势,最后竟凑成了一幅“万国行礼图”。
“殿下说,认字不只是为了做官,更是为了明事理。”先生摸着一个胡商孩子的头说道,那孩子正用汉文和波斯文对照着写“孝”字,“你看这汇通号的飞钱,不认字怎么辨真假?将来去波斯做买卖,不认字怎么算账目?”
走出西市,李瑁沿着朱雀大街往南,不知不觉到了曲江池畔。岸边的柳树下,十几个老者正围着一盘棋对弈,棋盘是用西域的胡桃木做的,棋子一半是中原的玉石,一半是大食的琉璃。他们争论的不是棋路,而是新颁布的《养老令》:“听说年满七十,每月能领两斗米、一匹布,比儿子还贴心!”“可不是!我那老伙计在江南,说当地官府还请了百草谷的医官,每月给老人义诊呢。”
池面上漂着几艘游船,船上的人正举着琉璃镜赏景。镜中映出的不仅有岸边的亭台,还有远处正在修建的“惠民桥”——桥身用中原的榫卯结构,桥墩却借鉴了大食的拱门设计,能减少水流阻力。几个工匠正站在脚手架上测量,用的是从天竺学来的“三角测高法”,尺子拉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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