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阳透过慈恩寺的银杏叶,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金影。三藏法师的译经院外,十几个肤色各异的僧人正围着一卷泛黄的佛经争论不休。吐蕃的喇嘛绛曲仁波切用朱砂笔在《金刚经》的梵文原典旁批注,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里,混着他对“色空不二”的藏语阐释;新罗学僧金允文则捧着大唐的新译本,用蝇头小楷在页边圈点,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与《论语》的“随心所欲不逾矩”勾连比对;最角落里,大食景教祭司伊德里斯正用阿拉伯字母标注语义,他面前的木桌上摊着三张纸——汉文《道德经》、阿拉伯文《古兰经》节录、梵文《奥义书》残卷,三者的空白处已被朱笔填满了互释的短句。
“此处‘色即是空’,用景教的‘虚实论’亦可解。”李瑁踩着满地银杏叶走来时,恰好听见伊德里斯举着羽毛笔说道。他指尖点在羊皮纸的折叠处,那里左边是汉文批注“如露亦如电”,右边是阿拉伯文“万物皆有定数”,中间用红墨水画着一朵半开的莲花,花瓣一半是中原的工笔勾勒,一半是西域的几何纹路,“就像贵国的唐三彩,黄、绿、白三色交融却各成气象,釉色流动间,何尝不是‘空即是色’的写照?”
译经院主持玄奘法师的弟子辩机连忙迎上,袈裟的边缘扫过案上堆叠的译稿,露出底下一张奇特的图谱——那是用三种文字标注的“心性图谱”,中央是太极图,外围环绕着梵文的“曼陀罗”、波斯文的“火祆符号”,线条交织处竟隐隐构成了长安的坊市格局。“殿下来得正好!这些日子各国僧人比对经文,竟发现《道德经》的‘道法自然’与大食的‘万物有常’、天竺的‘因果轮回’,在根理处竟有相通之处。”辩机拂去图谱上的银杏叶,“这是我们新辑的《万国经义合编》,打算用汉文、梵文、波斯文三种文字刻印,每页都附这般互释图谱。”
李瑁翻开书页,指尖抚过其中一页的插图:大唐吴道子风格的水墨山水旁,贴着大食工匠绘制的几何纹样,新罗青瓷上的云纹与吐蕃唐卡的佛像衣纹交错排列,最妙的是角落处——画着西域的葡萄藤缠绕着中原的竹枝,藤上结的葡萄一半是工笔晕染,一半是波斯细密画的点彩。系统的提示悄然浮现在脑海:“文化融合度提升至‘共生’,触发新课题:艺术形式的互鉴。建议:在长安设‘百戏坊’,集各国技艺于一堂,促进民间层面的融合。”
这提议三日间便传遍长安。西市的波斯商队首领阿里最先响应,将自家三层楼高的香料货栈改建成“艺汇楼”。楼里的舞台用紫檀木打造,台面镶嵌着从岭南运来的螺钿,在烛火下泛着虹彩;后台的衣箱里挂满了各国服饰:大唐的蹙金绣襦裙、波斯的金线窄袖长袍、天竺的纱丽、新罗的短衫,每件衣物上都绣着融合纹样——唐人绣娘在凤凰翅尖缀上波斯珍珠,胡商织工则让狮鹫的尾羽模仿孔雀开屏的弧度,连纽扣都做成了一半是中原如意、一半是西域卷草的模样。
重阳节那日,艺汇楼的首场演出引来了满城百姓。辰时刚过,西市的青石板路上便挤满了人,卖胡饼的老王推着独轮车穿梭其间,车斗里的新烤胡饼夹着江南的梅干,甜咸交织的香气混着西域的安息茴香味道,在人群中弥漫开来。楼前的幡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用汉文和突厥文写着“万国同欢”,旗杆顶端的鎏金装饰是个奇特的造物——半是中原的龙首,半是西域的鹰首,口中衔着一串铃铛,风过时奏响的韵律竟暗合着《秦王破阵乐》的节拍。
开场的《胡旋舞》已非往日模样。领舞的是曾在宫廷献艺的康国舞姬旋婆,她今日穿的舞衣是波斯锦与蜀锦拼接而成,裙摆展开时,内层的联珠纹与外层的缠枝纹交相辉映。旋转的幅度按李瑁的建议做了调整,每转三圈便骤然定格成一个姿态:或如敦煌壁画里的飞天托举,或似佛经中的“不动明王”结印,最精妙的是一组“化蝶”造型,双手交叠于头顶如蝶翼,腰肢扭转如折枝,既有胡旋的奔放,又含唐舞的含蓄。
伴奏的乐队更是奇特。龟兹乐师用筚篥吹奏着江南的《折杨柳》曲调,呜咽的音色里添了几分水乡的柔婉;新罗的伽倻琴与大唐的琵琶合奏出西域的《胡笳十八拍》,琴弦振动的频率经过算学馆的测算,让两种乐器的共鸣恰好互补;最令人称奇的是鼓手,他左手敲着大食的铜钹,右手击着中原的编钟,节奏忽快忽慢,竟暗合着太乐署新定的“十二律”,连坐在前排的太常寺乐官都忍不住颔首赞叹:“这节奏,把胡乐的刚与唐乐的柔揉成了一团,妙哉!”
“这舞比往年看得明白!”台下的老妇人王婆捏着刚买的波斯点心说道,点心的酥皮里掺了长安的杏仁粉,甜而不腻。她身边的小孙子狗儿举着西域的琉璃镜,镜面映出的旋婆旋转时,衣袂翻飞如流动的彩云,镜缘的葡萄纹与镜中舞者裙摆的牡丹纹奇妙地重合在一起。“你看那裙摆上的花,既有咱们的牡丹,又有西域的葡萄,真好看!”狗儿指着镜中景象,小脸上满是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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