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百草谷,漫山的松柏都落了层薄雪,像披了件素白的斗篷。林辰站在药库前,看着雇工们将晒干的药材分类入库:当归、黄芪、防风堆成了小山,从塞北带的麻黄用麻袋装着,散发着淡淡的辛香,江南的紫苏梗则捆成束,挂在房梁上,紫褐色的茎秆在火光里泛着油光。
“今年的药材成色好,”周鹤叔拄着拐杖,挨个查看药材的干燥度,手指在当归断面捻了捻,“这当归油头足,至少能存三年,明年开春拿去江南分号,能治不少风寒。”
沈念抱着本厚厚的《药材存储要诀》,蹲在药库角落记录入库数量,鼻尖沾了点苍术粉,像只花鼻子的小松鼠。“林辰哥,你看这刺五加,”他指着筐里的根茎,“阿默说用酒泡着能防冻,埋在雪地里存着,开春挖出来,药效比晒干的还好。”
阿默正在药库西侧砌新的储藏窖,归一剑被当作撬棍用,剑刃插入冻土的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这窖得挖三丈深,”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底层铺松木,中层垫干草,最上面盖石板,这样藏的陈皮才不会发霉。”
雪团带着三只半大的狐狸,蹲在药库门口晒太阳,见了林辰,摇着尾巴叼来只偷药的山鼠,像是在邀功。林辰笑着摸了摸它的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路上——影夫人派人送了信,说当年药宗的一位旧人要来百草谷,想看看重新集齐的百草鼎拓本。
“药宗旧人?”沈念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是不是像慧能大师一样,知道很多药宗的故事?”
“说不定还知道百草鼎的其他秘密,”林辰望着山路尽头,雪光反射处,隐约有个身影正往谷里走,“周鹤叔,您还记得药宗当年有位擅长炮制的长老吗?影夫人信里说,这位旧人就是他的弟子。”
周鹤叔皱着眉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有这么个人,姓秦,当年在药宗负责‘九蒸九晒’地黄,手艺一绝。药宗出事时,听说他带着家眷逃去了南疆,没想到还活着。”
来人名叫秦伯,个矮瘦的老者,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袄,背上背着个旧药篓,篓里装着些南疆特有的“巴戟天”。见了林辰,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抓住他的手哆嗦着:“你……你果然像林宗主,连看药草的眼神都一样。”
林辰请秦伯进暖房坐下,沈念赶紧端来刺五加泡的热酒,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秦伯,您路上辛苦了,”林辰递过酒碗,“影夫人说您有药宗的旧物要交给我们?”
秦伯喝了口酒,才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露出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药宗炮制秘要》,字迹与百草鼎拓本上的“药心”二字如出一辙。“这是家师临终前交我的,”老人声音哽咽,“他说药宗的手艺不能断,‘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这是药宗的规矩,也是良心。”
林辰翻开书页,里面详细记载着各种药材的炮制方法:地黄如何九蒸九晒才能变黑入肾,何首乌如何用黑豆汁拌匀才能补肝肾,甚至连不起眼的“莱菔子”,都写着“生用吐风痰,熟用消食积”的诀窍。
“这可是稀世珍宝,”周鹤叔凑过来看,忍不住赞叹,“当年药宗的‘九制黄精’,据说能延年益寿,就是靠这法子炮制的,可惜我只闻其名,没见过真物。”
秦伯从药篓里取出块黑乎乎的东西,质地油润,散发着焦糖般的甜香:“这就是家师传下来的九制黄精,藏在南疆山洞里三十年,药性纯和,比寻常黄精效力强十倍。”他掰下一小块递给沈念,“小娃娃尝尝,补气血的。”
沈念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股药香,嚼着嚼着,浑身都暖和起来。“真好吃!”他眼睛发亮,“比江南的蜜饯还甜!秦伯,您能教我们炮制黄精吗?”
秦伯笑得皱纹都挤在一起:“就是为了传手艺才来的。影夫人说你们在各地开分号,教百姓认药用药,这炮制的法子,也该让更多人学会,不然再好的药材,炮制不到位,也是白搭。”
接下来的日子,秦伯成了百草谷的“炮制师傅”,每天在暖房里教林辰他们“九蒸九晒”地黄。第一蒸用黄酒浸,第二蒸加姜汁,第三蒸拌蜂蜜……每蒸一次,地黄的颜色就深一分,从土黄色渐渐变成乌黑色,最后变得油光发亮,像块黑玛瑙。
“这炮制的火候最讲究,”秦伯用竹刀切开刚蒸好的地黄,断面乌黑油润,“火大了会焦,火小了不熟;晒的时候要正午的太阳,阴干的没用;九次蒸晒,少一次都不成,这就是‘道地’。”
阿默学得最认真,他将归一剑的剑穗解下来,系在蒸药的陶瓮上,说是“借剑的锐气,逼出药材的邪气”。秦伯见了,笑着说:“药有灵性,人用心待它,它才会用心待人。当年家师蒸地黄时,总要对着陶瓮说‘辛苦你了’,听起来怪,可蒸出的地黄就是比别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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