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节气的百草谷,夜雨敲打着暖房的玻璃,淅淅沥沥像支温柔的曲子。林辰趴在案上,手边摊着秦伯留下的《药宗炮制秘要》,书页上的“九制黄精”图谱旁,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黄精,甜香混着雨气,在屋里漫开。
“林辰哥,秦伯说的‘桑螵蛸’到底长什么样?”沈念抱着药草图,打了个哈欠,少年的睫毛上还沾着困意,“他说明天要教我们炮制这个,可我连实物都没见过。”
林辰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正要回答,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遥远,案上的黄精渐渐模糊——眼前的暖房、药书、沈念的脸,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慢慢晕开,散成一片白茫茫的光。
再睁眼时,他正坐在亮着白光的房间里,面前的金属台上摆着玻璃罐,里面泡着各种植物标本,标签上写着“Panax ginseng”“Astragalus membranaceus”。耳边传来键盘敲击声,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姑娘转过头,笑着说:“林医生,你要的《中国药典》电子版调出来了,桑螵蛸的炮制标准在这里——‘蒸后干燥,去杂质,用时捣碎’。”
屏幕上的图片清晰无比:桑螵蛸形如螳螂卵鞘,表面灰褐色,有细密的纵纹。旁边的文字写着:“性平,味甘咸,归肝、肾经,能固精缩尿,补肾助阳……”
“原来这就是桑螵蛸。”林辰伸手去碰屏幕,指尖却穿过了光影。年轻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上次那个肾虚遗尿的老爷子,用桑螵蛸配益智仁,效果特别好,比单纯用西药温和多了……”
画面又一转,他站在宽敞明亮的药房里,货架上的药盒整齐排列,每个盒子上都印着药材图片和功效说明。一个戴眼镜的药师正在给患者讲解:“这是炮制过的熟地,九蒸九晒的,比生地黄更滋肾阴,你按说明书吃,记得别和萝卜同服……”
“九蒸九晒……”林辰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秦伯蒸地黄时佝偻的背影,想起暖房里弥漫的黄酒香气。原来两世的炮制,竟如此相似——无论是现代药房里的标准化流程,还是百草谷的陶瓮蒸晒,都在遵循着“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道理。
雨声再次清晰起来,带着秦伯的咳嗽声。林辰猛地抬头,暖房的玻璃上凝着水珠,沈念趴在案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黄精渣。案上的《药宗炮制秘要》翻到了“桑螵蛸”一页,手绘的图谱旁边,秦伯用朱笔写着:“螳螂子,深秋采,蒸半日,晒干,能固肾精。”
与屏幕上的图片、文字,分毫不差。
清晨的药圃里,沾着露水的蒲公英撑开了白色的绒球。林辰蹲在田埂上,看着秦伯教雇工们辨认桑螵蛸——昨天雨后,谷里的桑树上挂满了螳螂卵鞘,灰褐色的外壳沾着水汽,正是采收的好时候。
“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是宝贝,”秦伯摘下一个桑螵蛸,轻轻剥开一点外壳,里面露出细密的卵,“以前药宗的女眷们,常用它配山药,给尿床的孩子煮汤喝,比任何偏方都管用。”
沈念对照着梦里的记忆,在药草图上补充细节:“表面有三条浅色横纹,质地坚韧……”他突然抬头,眼睛发亮,“林辰哥,你说这桑螵蛸,能不能像秦伯说的那样,和什么药配着治‘肾虚’?”
“能,”林辰点头,脑海里闪过现代药典的配伍方案,“配益智仁、乌药,治遗尿;配鹿茸、菟丝子,补肾阳。秦伯,您以前用过这样的配伍吗?”
秦伯愣了愣,随即拍着大腿:“可不是嘛!家师当年就用桑螵蛸配鹿茸,治好了一位老将军的‘夜尿症’!只是这方子太费药材,寻常百姓用不起,我倒忘了提。”
阿默提着竹篮,正在采收成熟的地黄,九蒸九晒后的药材装在陶瓮里,乌润发亮。“秦伯说的‘费药材’,或许能想办法解决,”他指着药圃里的菟丝子,“这草在谷里到处都是,能补肾,价格便宜,配桑螵蛸用,虽不如鹿茸效力强,却适合百姓。”
林辰心里一动——这不正是现代医学里的“分级治疗”思路?贵重药材用于重症,寻常草药用于轻症,让每个阶层的人都能看得起病。他让沈念在药草图上标注:“桑螵蛸配菟丝子,平民方;配鹿茸,重症方。”
秦伯看着图,感慨道:“当年药宗就是因为太执着于‘道地药材’,不肯用便宜草药替代,才被人抓住‘药价昂贵’的把柄。你们能变通,比我们这些老骨头强。”
春分那天,百草谷的新苗破土而出,秦伯带着林辰他们炮制新采的桑螵蛸。蒸药的陶瓮冒着热气,桑螵蛸的腥气渐渐散去,透出淡淡的药香。
“蒸的时候要放些花椒,”秦伯撒了把花椒进去,蒸汽里立刻多了层麻香,“能去腥味,还能增强温肾的效力。这是家师从蜀地学来的法子,别处的药宗弟子都不知道。”
林辰想起现代药房里的“盐炙桑螵蛸”,用盐水拌匀后炒制,同样是为了增强补肾作用。不同的方法,却有着相同的药理,就像两条河流,从不同的山涧出发,最终汇入同一片大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