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谷的盛夏总裹着层湿热的绿。沈念蹲在薄荷丛边,看着叶片上的蝉蜕发呆——那空壳泛着琥珀色的光,翅脉清晰得像绣上去的,是他今早刚捡的,打算串成个小玩意儿送给小石头。
“发什么愣?”阿默的声音从竹架后传来,带着挥之不去的草药香。他正给晾晒的金银花翻页,竹匾里的花骨朵白得像碎雪,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沈念把蝉蜕揣进兜里,摸出弹弓:“阿默哥,你说我今天能打中那只红蜻蜓吗?”他指着篱笆上停着的蜻蜓,翅膀红得像燃着的火,“它总在薄荷上飞,吃了好多蚜虫呢。”
阿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归一剑斜倚在竹架边,剑穗上的山楂核被晒得发烫:“打下来也别伤着它,蜻蜓是益虫,放了就是。”他扔过去颗石子,“试试?风从东边来,偏左半寸瞄准。”
沈念接住石子,按阿默说的调整姿势——左臂伸直,右眼瞄准,皮筋拉得像弯月。蝉鸣声里,石子“嗖”地飞出去,擦着蜻蜓的翅膀落在篱笆上,惊得它振翅而起,绕着薄荷丛飞了三圈,竟又停回了原地。
“差一点!”沈念跺了跺脚,又摸出颗石子。这次他屏住呼吸,连蝉鸣都仿佛听不见了,眼里只剩下那抹跳动的红。皮筋回弹的瞬间,他听见阿默低喝一声“好”——石子正中蜻蜓停驻的篱笆桩,惊得它飞远了,却没伤着一片翅羽。
“中了!”沈念蹦起来,鞋上的泥蹭到竹架上,在白墙上印出个小脚印。阿默无奈地摇摇头,掏出帕子给他擦手:“手心全是汗,等会儿练完弹弓,去帮林辰晒药。”
暖房里像个蒸笼,弥漫着苍术和白芷的混合香气。林辰正用竹筛筛药粉,白色的粉末在阳光下扬起,像细小的雪。沈念蹲在旁边捣药,木杵撞在石臼上,发出“咚咚”的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轻点,”林辰头也不抬,“苍术粉要细,太用力会溅出来。”他指了指石臼里的药末,“你看,这里还有颗粒,得再捣半个时辰。”
沈念吐了吐舌头,放慢了力道。木杵碰到石臼的边缘,发出闷闷的响,倒和窗外的蝉鸣合上了拍。他突然想起昨天去石洼村的事——狗剩娘的织布机换了新的经线,织出的药草纹布上,苍术的叶片绣得比去年更像了。
“林辰哥,”他停下木杵,“狗剩说想学制药,你能教他吗?他娘说等秋收了,就送他来百草谷当学徒。”
林辰筛药粉的手顿了顿,眼里浮出笑意:“当然能。不过得先让他把《药性赋》背熟,不然连药名都认不全,怎么学制药?”他从药架上取下本泛黄的小册子,“这个你下次带给她,是我早年抄的,上面有注解,好懂。”
沈念接过册子,封面上的字迹是林辰的,清隽有力,边角处还画着小小的草药简笔画。他小心地放进怀里,像揣着件宝贝:“我一定让他好好背!”
这时,苏晴端着碗酸梅汤进来,瓷碗上凝着水珠,看着就清凉。“刚从镇上买的酸梅,”她把碗递给沈念,“快喝点解暑,你看这孩子,脸都热红了。”
沈念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酸得眯起眼,却觉得从喉咙到心口都凉丝丝的。他看着苏晴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的生辰——阿默哥早上偷偷说的,让他别声张,晚上要给她个惊喜。
午后的日头最毒,蝉鸣也最响。沈念躲在老槐树下练弹弓,靶子是阿默哥用桑木做的,上面画着圈,红心是用朱砂点的,像颗小小的山楂果。他打了十发,中了七发,最好的一次擦着红心边缘过去,惹得蹲在旁边看的小石头直拍手。
“比上次进步多了,”阿默不知何时站在树后,手里拿着把新做的弹弓,“这个给你,弓柄缠了防滑的麻绳,夏天手汗多,不容易滑。”
沈念接过弹弓,比他原来的沉些,却更称手。弓柄上的麻绳缠着漂亮的结,是苏晴姐姐的手艺。他试着打了一发,石子稳稳落在红心上,惊得自己都瞪大了眼。
“是弹弓好,”他红着脸把功劳推给新家伙,“不是我打得准。”
阿默笑了,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看看。”里面是块玉佩,玉色莹白,上面雕着朵小小的薄荷,和沈念常种的那种一模一样,“上次去镇上,看到玉石铺在雕这个,就给你订了个,戴在身上,驱虫的。”
沈念摸着玉佩,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口。他想起自己的铜铃上刻着“默”字,阿默哥的剑穗上坠着山楂核,现在他又有了薄荷玉佩——好像他们的东西,都带着彼此的影子。
“谢谢阿默哥。”他把玉佩系在腰间,和铜铃并排挂着,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响。
傍晚时,周鹤从镇上回来,马车里装着新酿的米酒和一筐新鲜的桃子。“布庄老板送的,”他擦着汗笑,“说苏姑娘染的布在城里卖疯了,这是谢礼。”
苏晴正在厨房忙碌,灶台上炖着鸡汤,砂锅里飘出浓郁的香。沈念和小石头蹲在灶门口添柴,听着柴火“噼啪”响,闻着鸡汤香,肚子饿得咕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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