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三十的夜,墨黑墨黑的,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幕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张家湾。寒风偶尔掠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但一靠近张九烨家新修葺的砖瓦房,似乎就被那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和隐隐的人语声给融化了。
堂屋里,火盆烧得旺旺的,上好的木炭泛着暗红色的光,不时爆出一两点火星,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热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驱散了冬日的严寒,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炭香和残留的年夜饭的饭菜油气。
张九烨、老二曲灵枫、老三曲灵敏,还有母亲余秀娘,围坐在火盆边守岁。小小的张继宗早已熬不住,在奶奶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偶尔咂巴一下小嘴。
李秀娟被张九烨半劝半“赶”地弄到里屋炕上睡觉去了。她身子重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守岁这熬人的习俗,张九烨说什么也不让她跟着受累。
李秀娟起初还不愿意,觉得不合规矩,但拗不过张九烨的坚持,看着他眼里不容置疑的关切,心里甜丝丝的,也就顺从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炭火的轻响和继宗均匀的呼吸声。灵枫和灵敏两个孩子,刚开始还兴奋地摆弄着张九烨给他们买的小鞭炮,但夜渐深,困意上来,也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张九烨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看着跳跃的火苗,思绪不由得飘荡开来。
回想这一年,从春寒料峭时带着大伙儿琢磨副业,到夏天顶着日头搞种植、跑销售,再到秋收后算账分钱时家家户户脸上的笑容,直到眼下这暖屋热炭的除夕夜……这一切,恍如隔世,又真切得让人心头发烫。得失之间,无疑是得远远大于失。家底厚实了,房子翻新了,秀娟有了身孕,和继子们的关系也更亲近了,在村里的威望更是今非昔比。这重活一世的开局,算是扎扎实实地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他心里像是被这盆炭火烘着,满满的都是踏实和欣慰。
余秀娘用粗糙的手轻轻拍着怀里的孙子,昏黄的电灯光下,她看着跳跃的火苗,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不少。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感慨:“这日子啊,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锅里不缺粮,身上不缺衣,屋里也暖和……要是你爸还在,能看到今天这光景,该多好哇……”话语末尾,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和思念。
张九烨的心被母亲这话触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容,诚恳地点点头:“是啊,娘。可惜我……我明白事太晚,发家也晚了一步,没赶上让爹也享享清福。”他这话带着几分真切的懊悔,既是为了这具身体原主的父亲,也是为了自己前世那份没能尽足的孝心。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一大憾事。
屋里又陷入沉默,只有思念在暖空气中缓缓流淌。
张九烨的目光重新落回火盆,但心思已经飞到了来年。光满足于现状是不够的,必须乘胜追击。他脑子里开始像拨算盘珠子一样,盘算起明年的计划来。
砖瓦厂要扩大规模,不仅要满足本村本队,还要往外卖;养殖场那边,鸡鸭鹅都得增量,光鸭子就得上万只……对了,羽绒服!他忽然想起这个。
现在城里好像已经开始流行了,这可是个好买卖。他默默计算着:按目前的鸭子,一千只鸭子。一只鸭子大概能产8克绒,一千只就是8000克……也就是8公斤。一件羽绒服大概用120克绒,那就能做……六十六件左右?嗯,差不多这个数。量还是太少了,不成规模。他微微皱眉。按一件卖一百五十块钱算……总产值接近一万元!扣除掉鸭苗、饲料、人工、加工成本,怎么着也能净落个大几千近万块钱。这利润相当可观了!值得搞!但这只是开始,要想做大,就得形成规模。鸭子得养,鹅更得养,鹅绒产量高,品质也好,到时候主打鹅绒服,肯定更抢手。对,服装厂!不能只做羽绒服,其他的棉服、普通服装也可以慢慢涉足,形成一个真正的服装产业。
还有,鸭子和鹅,光卖羽绒太浪费了。
肉可以做成卤味啊!他想到了后世满大街的绝味、周黑鸭。
现在虽然条件有限,但可以做简单的卤制,真空包装不敢想,但用油纸包好,做成能存放一段时间的熟食,卖给县里的供销社、百货大楼,肯定有市场。
他继续算:一只鸭子出两斤肉,一万只鸭子就是两万斤肉。一斤卤鸭肉卖一块五毛钱……这就是三万元的毛收入!扣除成本,净赚一万五千块应该没问题。
要是再把鸡也加上,鸡鸭鹅一起做卤制品,这又是一条来钱的路子!
越想,张九烨心里越是火热。
砖瓦、建筑队是基础,养殖是源头,服装和食品加工是延伸,这样就能形成一个初步的产业链了!虽然现在只是雏形,每一步都充满艰难,但前景是光明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张家湾机器轰鸣、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看到了乡亲们更加富裕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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