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天亮得比平日迟些。昨日的喧嚣与酒气还未完全消散,村子沉浸在年节特有的慵懒静谧中。
偶尔几声零星炮仗响,似贪睡孩子的哈欠,有气无力。
张九烨却早早醒来。身旁,李秀娟和襁褓中的小凡睡得正香。
他轻手轻脚披衣下炕,推开屋门,凛冽清新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激灵,残存的睡意瞬间消散。
院子里,昨日喜宴的狼藉已收拾干净,仅留下几道车辙印和散落的炮仗红纸屑,无声诉说着昨日的热闹。
他深吸一口气,白雾在清冷的晨光中氤氲散开。
新的一年,就此开启,热闹过后,日子终要回归泥土。
他走到院角,拎起靠在墙根那把磨得锃亮的铁锨。冰凉木柄入手,是熟悉又沉甸甸的踏实感。
回到屋里,李秀娟已醒,正侧身给哼哼唧唧的小继宗喂奶。
见张九烨穿戴整齐,手持铁锨,她愣了一下:“这么早?今天就上工?”
“嗯,初三了,该出工了。”张九烨点头,“地里冬浇的沟渠得查看疏通,积肥坑也该翻翻。一年之计在于春,不能偷懒。”
李秀娟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昨日忙成那样,又喝了那么多酒,她本以为他会多歇一天。“不再歇半天?身子吃得消?”
“没事,酒早醒了,浑身是劲儿,闲不住。”张九烨笑了笑,“早饭给我留锅里就行,你多睡会儿,看好孩子。”
正说着,隔壁小屋传来动静。
曲枫揉着眼睛走出,看到张九烨这副架势,立刻挺直腰板:“爹,你要上工?我跟你去!”
张九烨看着这小子,经过一个年节,脸上多了些肉,眼神更亮了。他想了想道:“今天你先在家,帮你娘收拾收拾,照看妹妹和弟弟。等开学,好好念书才是正事。地里的活儿,不急你这一时。”
曲枫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噢。”
张九烨扛着铁锨走出院门,村子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烟囱冒出淡淡炊烟。脚下的冻土硬邦邦,踩上去咯吱作响。
生产队的打谷场上,稀稀拉拉站着十几个人,多是上了年纪的老把式和家里劳力多的壮年。看到张九烨过来,都有些意外。
“呦!九烨?这么早?不在家多陪陪新媳妇?”有人笑着打趣,善意的调侃在空气中散开。
张九烨把铁锨往地上一杵,哈出口白气:“媳妇儿要陪,工分也得挣啊!不然拿啥养家糊口?”
“哈哈,是这么个理儿!成了家就是不一样了啊九烨!”生产队长张满仓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赞许道,“正好,今天活儿是清理南坡那边引水渠,去年秋灌堵了一段,开春小麦返青等着用呢。你跟着老奎叔他们那组去。”
“欸!好嘞!”张九烨爽快应道。
干活的地方不远,就在村南头坡地上。
一条土石垒砌的灌溉渠,因去年秋天的雨水冲刷和淤泥堆积,中间一段堵得死死的,冻得硬邦邦。
老奎叔是个闷头干活的老汉,话不多,指了指堵塞最严重的那段,便自己抡起镐头率先刨下去,冻土块飞溅。
张九烨朝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握紧铁锨,跟着干起来。镐头刨松冻土,铁锨将泥土碎石铲到渠岸上。活儿不轻松,寒气逼人,但干了一会儿,身上便开始冒热气。
同组还有另外两个后生,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话题自然绕不开张九烨。
“九烨哥,听说你年前进山发财了?弄回不少好东西?”
“那喜宴办得真不赖,排骨炖得,香!我娘回去夸了好半天!”
“新嫂子看着真贤惠,你小子可算有福了!”
张九烨一边挥着铁锨,一边笑着应答:“发啥财,就是运气好,碰上了。以后还得指望兄弟们多照应。”他话语实在,不张扬,也不过分谦虚。
休息间隙,大家蹲在渠岸上抽烟。张九烨把带来的经济烟散了一圈。老奎叔接过烟,眯着眼看了看他,难得开口:“成了家,像个过日子的样了。好好干,日子差不了。”
这话从一个沉默寡言的老辈嘴里说出来,分量格外重。张九烨郑重地点点头:“谢奎叔,我晓得。”
一上午的活干下来,手掌磨得发红,腰背也有些酸胀,但心里格外畅快。这种融入集体、靠力气吃饭的感觉,与之前偷偷用异能搞小动作截然不同,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中午下工钟声敲响,人们扛着工具往回走。路上遇到相熟的,都会打招呼。
“九烨,下工了?”
“嗯,回了。”
简单的对话,却意味着张九烨不再是那个游离在村庄边缘的光棍汉,而是真正回到了张家湾的生活轨道。
回到家,灶台上温着热乎乎的苞米面粥和贴饼子,还有一小碟咸菜。
李秀娟正在院里晾晒洗好的尿布,看到他满身泥土、汗津津地回来,赶紧去打热水。
“快洗把脸,吃饭了。累坏了吧?”
“不累,活动活动筋骨舒坦。”张九烨就着盆里的热水洗脸,温暖的水刺激得皮肤发红,却格外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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