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年味儿已经像泼翻的浓墨,彻底浸透了张家湾的每个角落。
空气里飘散着油炸食物的焦香、蒸馍馍的甜香,偶尔还有谁家炖肉的霸道香气,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孩子们穿着难得的新衣,兜里揣着几颗舍不得吃的糖,疯跑着,摔炮声此起彼伏。
张九烨家的烟囱,也从早到晚冒着浓烟。
李秀娟几乎就没歇过脚,发面、蒸馍、炸丸子、卤制下水…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却总是带着亮晶晶的汗珠和一丝藏不住的笑意。新买的锅碗瓢盆都派上了用场,屋里屋外收拾得利利索索,虽然依旧简陋,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张九烨也没闲着,他寻了由头又“进山”了两趟,靠着空间异能,又弄回来几只肥硕的野兔和一只傻麂子,还“意外”地在镇外黑市用粮票换回了一条小十斤重的猪肋排和一副肥硕的猪下水。
这些年货往院里一挂,顿时引得左邻右舍啧啧称奇,都说张九烨这是走了大运,转了性子,也变得能耐了。
看着这些实实在在的肉食,张九烨心里那个念头越发清晰——得办一场酒。
这天晚上,哄睡了继宗,曲枫和灵敏也在隔壁小屋睡熟了。
张九烨拨了拨油灯芯,屋里亮堂了些。他看着还在就着灯光纳鞋底的李秀娟,开口道:“秀娟,跟你商量个事。”
“嗯?啥事?”李秀娟抬起头。
“我想着,年初二,咱们办几桌酒。”张九烨声音不高,却很认真,“请族里的长辈、左邻右舍,还有村里几个说得上话的干部来吃顿饭。”
李秀娟手里的针一下子停住了,脸上露出惊愕和惶恐:“办酒?那得花多少钱?弄多少东西?咱…咱刚缓过点劲儿…” 办酒席在她看来,是极奢侈又极麻烦的大事。
“我知道。”张九烨点点头,“但这酒得办。第一,咱俩这事,虽说大伙都知道了,但没个明面上的说法。请顿酒,算是把这事堂堂正正地定下来,以后你和孩子们在村里,腰杆也能挺得更直些。”
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二,我回来了,还带了你们娘几个,以后要在村里立足,人情往来不能少。趁这过年机会,请大家来坐坐,热络热络,没坏处。第三,也是给咱爹娘,还有…继宗,正正经经地添个喜气。”
李秀娟听着,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她明白张九烨的意思,这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对这个新家的确认,是对外的一种宣告。她心里暖烘烘的,又沉甸甸的。
“可…可这席面…”
“席面你别操心。”张九烨大手一挥,“肉有现成的,野味、排骨、下水,够撑场面了。白菜萝卜土豆咱地窖里还有,再买点豆腐粉条,蒸上几大笼白面馍馍!酒我打好了地瓜烧,烟也备了。不够的碗筷桌椅,到时候去邻居家借一借。你只管掌勺,我给你打下手!”
看他筹划得井井有条,李秀娟心里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坚定的支持取代。
她重重点头:“欸!听你的!我肯定把菜做好,不给你丢人!”
消息很快放了出去。
年初二,张九烨家办喜酒,请吃席!
这消息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羡慕他家突然阔绰的,有好奇这“半路夫妻”酒席咋办的,也有真心想来沾沾喜气、热闹热闹的。
年初二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张九烨家就灯火通明,热闹起来。
李秀娟系着新买的围裙,指挥若定。
大铁锅里烧着滚水,准备烫洗下水。院子里临时垒了个灶,上面坐着蒸笼,白色的蒸汽汹涌而出,带着白面馍馍诱人的香气。
张九烨负责力气活,劈柴、挑水、处理野味。曲枫像个小小传令兵,被使唤得团团转,小脸上却满是兴奋。灵敏则乖乖地坐在灶膛前,负责看火,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不到晌午,客人就陆续到了。
族里的老长辈们被请到屋里上座,围着火盆喝茶抽烟。左邻右舍的婶子媳妇们也不客气,撸起袖子就进来帮忙,切菜的切菜,洗涮的洗涮,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九烨家的,你这手艺真不赖!这丸子炸得金黄酥脆!”
“秀娟妹子,真是辛苦你了,一下操持这么大场面!”
“瞧瞧小凡这孩子,多富态,一看就是有福的!”
人们议论着,夸赞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家和忙里忙外的女主人。
李秀娟虽然忙得额头冒汗,但应对得体,脸上始终带着腼腆又得体的笑容。
张九烨忙着散烟,倒茶,招呼客人。
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着年景、庄稼,偶尔拍拍张九烨的肩膀,说几句“成了家就收心了”、“以后是好日子”之类的话。
晌午时分,席面开了。
借来的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摆满了盆盆碗碗。
虽然比不上城里饭店的精致,但分量十足,油水丰沛:一大盆红烧野兔肉,一大海碗土豆炖排骨,浓油赤酱的卤煮下水拼盘,金黄的炸萝卜丸子,喷香的猪肉白菜炖粉条,清炒的酸辣土豆丝,还有堆得冒尖的白面大馍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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