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深海的呼号尚未完全消散,帝国的基石已在无声的律动中悄然开裂。
艾琳切断了与海军旧识的秘密通讯,指尖冰凉。
对方那充满嘲弄的嗤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笑声中无意透露的情报,却像一把冰锥刺入她的心脏。
“宫廷乐师?你是说那些为庆典奏乐的家伙?”电话那头的海军准将语气轻蔑,“他们最近是有些不对劲。演奏皇帝的颂歌时,总会不自觉地加入一阵沉重的、像是军队踏步的节拍。首席乐师为此撤换了好几批人,可怪事还在继续。最邪门的是上周,一整支铜管乐队在排练时,突然像中了邪一样,放下乐器,排成一列,沿着宫墙徒步行走,那步伐……比他妈的皇家卫队还要整齐!你说可笑不可笑?”
艾琳笑不出来。
她挂断通讯,冲进自己尘封的档案室,疯狂翻阅那些关于帝国前朝、甚至更古老时代的禁忌古籍。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直到一句被遗忘在角落的冷僻记载,赫然映入眼帘:
“昔有叛将,其行若鼓,万民踏之而成乱阶。”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再是巧合,而是一个正在成形的巨大阴谋,一个从帝国最底层蔓延开来的……反叛序曲。
同一时刻,极北的霜巨人要塞,寒风如刀。
一个来自冻港、身形瘦削的少年,恰好抵达这座边境要塞,正值守备军换防的庄严仪式。
新任守将治军严谨,率领着他引以为傲的铁甲军团,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入校场。
然而,当队伍行至校场中央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地面上那层刚积起的新雪,竟毫无征兆地自动向下凹陷,显现出一层更深、更古老的足迹轮廓!
那足迹与当前士兵的步伐错位了精准的半拍,却更加整齐,更加沉重,仿佛有另一支看不见的军队,正在与他们并肩而行。
“停步!”守将惊愕地吼道。
全军瞬间凝滞,数千名身经百战的士兵,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见鬼般的恐惧。
唯有那个冻港少年,仿佛没有看到这惊悚的景象,依旧独自前行。
他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那个旧的足迹之上。
随着他的脚步,那雪地中凹陷的旧足迹便加深一分,仿佛在为他的到来而欢欣鼓舞。
“站住!你是谁?”守将怒吼着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少年。
可就在剑尖对准少年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守将只觉手腕剧震,那柄象征着权力和荣耀的指挥官佩剑,竟脱离了他的控制,剑尖自行向下,“铛”的一声,清脆地点在冰冷的地面上。
铛!铛!铛铛铛!
长剑如同有了生命,自行在地上敲击起来,那节奏……竟是帝国海军第七舰队早已废除的行军鼓点!
那是属于“那个人”的部队,一支被清洗、被抹除、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舰队!
守将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
而这份源自“那个人”的影响,早已超越了时空的限制。
在世界的另一端,遥远的沉没环礁之下,迈克依旧静默。
他已无需再主动扩散任何力量。
他的血液,那融合了不屈意志与无尽痛苦的生命之源,早已通过复杂的洋流,被输送至各大海域。
海水中最微小的生命,浮游生物,吸收了这股力量;贝类以浮游生物为食,将这股力量凝聚成一种特殊的珍珠。
一个贫穷的渔妇在剖开一只海蚌时,幸运地发现了这样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当她好奇地将珍珠置于耳畔,一阵若有若无的、低沉而有力的脚步声,竟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她以为是幻觉,便将这颗美丽的珠子随手赠给了自己久病不愈、夜夜惊醒的儿子,希望能给他带来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孩子的高烧彻底痊愈,精神矍铄。
“踏梦珠”的传说不胫而走。
沿海的居民们疯了一般地争相出海捕捞,希望能得到神迹的垂青。
他们狂热地祈祷,却浑然不知,这些能带来奇迹的珍珠,只在那些曾经遭受过海军血腥“清洗”的渔村周边海域生成。
这是一场用痛苦浇灌的奇迹,一声用鲜血谱写的战歌。
帝都的反应迟钝却残酷。
当宫廷乐师的怪异行为再也无法掩盖时,一纸禁令从天而降:禁止帝国境内任何形式的集体踏步行进,包括军队操练、民间庆典和劳工号子。
违者,以“蹈逆罪”论处,格杀勿论!
然而,就在禁令颁布的当天,一支运送粮食的民夫队途经荒凉的哭嚎山岭,突遇山崩。
巨石裹挟着泥沙,如怒龙般咆哮而下。
众人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绝望之际,队伍里一个领头的老汉,竟在极度的恐惧中,无意识地哼起了一首早已被禁的古老战歌。
他的脚下,也不自觉地迈出了那熟悉的、充满力量的节奏。
一步,两步……
他身边的民夫,仿佛被这节奏感染,也鬼使神差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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