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之火连烧三日,祭奠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那曾在空中回荡不休,由无数命令与服从构筑的呐喊虚影,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彻底消散。
万千声音归于沉寂,唯余一缕笔直的青烟,如通天之绳,牵引着厚重云层无声低涌。
焦黑的土地上,迈克的身影如一尊沉默的铁铸雕像。
在他身后,G5东南分部十年间所有可怖的、荣耀的、隐秘的过往——调令卷宗、密档封印、特权凭证,被士兵们搬运出来,堆砌成了一座足以与小丘比肩的纸山。
人们以为他会动用那焚尽万物的火焰果实能力,一念之间将其化为灰烬。
然而,迈克只是静静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物事,那是一块从极北冻港带来的黑石打火镰,粗糙而原始。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他将打火镰狠狠划过身旁的铁砧。
“铮!”
一簇微不足道的火星,轻飘飘地溅落在那堆积如山的纸张之上。
下一瞬,异变陡生!
没有寻常火焰的橘红,没有烈火燎原的爆响。
整座档案堆竟是从内部开始,无声自燃,腾起一片森然而幽蓝的诡异火焰。
那火焰仿佛有生命,有意志,正贪婪地舔舐着纸页上的每一个字迹。
“地脉波动异常!频率与常规元素火焰完全不符!”废墟边缘,艾琳盯着战术平板上疯狂跳动的曲线,声音透着一丝惊疑,“迈克……这不是普通的火!它的能量反应显示,它在吞噬……吞噬一种概念性的东西,它在吞噬‘命令’本身!”
迈克凝视着那幽蓝的烈焰,火光映照在他古井无波的瞳孔中,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对这火焰的回应,也像是对整个旧世界的宣判:“命令若不能被质疑,就不配存在。”
与此同时,在另一片废墟的边缘,十几名曾隶属于“回声档案”部门的传音使围坐一圈,神情颓丧。
他们是旧秩序的喉舌,依靠特制的哨笛共鸣,能将命令瞬间传遍全城。
但此刻,他们手中的哨笛早已断裂,无论如何尝试,残存的共鸣都无法连接彼此,仿佛他们赖以为生的声波网络被彻底斩断。
“没用了……我们成了哑巴。”一个年轻的传音使绝望地将哨笛碎片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士官猛然睁开了眼,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明悟。
他没有说话,而是猛地撕下自己肩上代表着旧身份的肩章布条,死死缠住食指指尖。
接着,他用尽全力,以指尖在粗糙的断壁上用力一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豁然裂开。
鲜血,涌了出来。
他将滴血的手指伸向地上一只破损的铜碗,任由鲜血与碗底的灰烬混合。
然后,他用这根蘸着血灰的手指,庄重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刹那间,奇迹发生了。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围坐的所有传音使,耳中竟同时清晰地响起了一句话,一句直接源自他们心灵深处的共鸣:“我们不是没了声音……是我们终于能说自己的话。”
众人先是愕然,随即狂喜,纷纷效仿。
一道道血契在无声中缔结,一个新的、不依赖于任何外物,仅凭信任与鲜血构筑的心灵网络,就此诞生。
艾琳的设备捕捉到了这股奇特的精神力波动,她在医疗日志末尾迅速加注一行评语:“现象命名:血契通感。观察结论:当权威消亡,信任开始自己生长。”
离那堆燃烧的档案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个来自冻港的少年正盘膝而坐。
他双膝上压着一块刻有古老锚形图腾的碎岩,神情专注。
他缓缓脱下自己的左脚军靴,露出的脚底板竟是一片焦黑,上面布满了龟裂的细缝。
而此刻,正有微弱的红色光点,从那些细缝中缓缓渗出,如同烧红的铁屑。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只奇异的脚掌,用力按入了身下的焦土之中。
那些微红的光点仿佛找到了归宿,瞬间化作无数条纤细的根须,钻入土壤深处。
它们没有胡乱蔓延,而是精准地沿着旧日钟塔用以传导“钟律”的地脉线路,开始反向侵蚀、蔓延。
三刻钟后,城西,一口早已废弃的古井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噜声,井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
紧接着,三百枚核桃大小、中空且布满孔洞的“钟豆”残壳,从井底翻涌而上,漂浮在水面。
这些钟豆是过去控制城中孩童思想的药剂载体,壳内的药剂早已在多年前释放殆尽。
然而,当艾琳的微型侦测器靠近其中一枚残壳时,屏幕上投射出的放大影像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每一颗残壳的内壁上,都用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技术,镌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迹。
艾琳迅速将三百枚残壳上的字迹全部扫描录入,进行序列比对。
结果令人震惊。
这些字迹,正是当年那些饮下井水后,孩-子们口中日夜传唱的童谣的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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