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暗红色的光芒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幽深的井水重归死寂。
然而,整个西坊区的地脉深处,某种沉睡的意志已被彻底惊动。
次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第一批前来打水的居民就发现了异样。
西坊古井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漂浮起一层薄薄的黑油状膜层,在晨曦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一个妇人将水桶抛下井时,那粗糙的桶绳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自动在井壁那些古老的凹槽上缠绕起来,一圈,又一圈,带着一种精准而古怪的节奏,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消息很快传到了艾琳的临时指挥部。
她带着一队技术人员迅速赶到现场,封锁了古井。
常规的水质检测和物理探测都毫无结果,那层黑膜在被取样后便迅速分解,仿佛从不存在。
艾琳眉头紧锁,她摒退众人,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经过精密改装的医用听诊器,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冰冷的井壁上。
耳机里先是一片死寂,但艾琳极有耐心。
数分钟后,一阵极其微弱、却又规律得令人心悸的震动开始传来。
那不是水流声,也不是地壳的自然脉动,而是一种……被编码过的信号。
她立刻连接录音设备,将这段震动完整地记录下来。
回到指挥部,经过数小时的解码和频率分析,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凛。
那段震动,竟然是帝国古籍《钟官典》第三章的残篇!
但内容并非照本宣科,整个语序都被打乱重组,形成了一段全新的、晦涩难懂的句子。
更诡异的是,信号的背景音里,混杂着大量无法剥离的杂音——压抑的咳嗽声、沉重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
“不对,”艾琳猛地摘下耳机,脸色煞白,“这不是在播放一段录音……这些背景音和文字是同步生成的……是这口井,在用它能理解的方式,一边‘思考’这段话,一边模拟着人类世界的声音!”
这个结论太过骇人,但当晚发生的事,却让所有人不得不接受这个疯狂的现实。
午夜时分,城区内的九口古井,竟同时从井沿的缝隙中,渗出了微量的液态金属。
那液体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迅速凝固,在井口边缘结成了一枚枚仅有指甲盖大小、结构无比精密的微型齿轮状结晶。
九井联动,仿佛一座沉寂万年的巨型机械,终于上好了第一根发条。
就在全城为“井变”而骚动不安时,无人注意的冻港医疗船上,那个神秘的少年已经连续七日没有踏出过船舱一步。
狭小的舱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割破指尖,用自己的鲜血,在地板上绘制着一幅外人无法看懂的、由无数神经脉络和星轨组成的复杂图谱。
图谱的核心,正是九个代表着古井的同心圆。
第八日黎明,当天边第一缕光刺破海雾,少年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他眼中的血丝比舱板上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
他像一头蓄力已久的猎豹,猛地冲出医疗船,无视了所有人的惊呼,赤着脚,疯了一般朝着城市最北侧的枯井狂奔而去。
那口井早已废弃,被市政部门用水泥草草封填,正准备改建成排水渠。
少年却仿佛早就知道它的位置。
他冲到水泥盖板前,双手十指插入坚硬的水泥边缘,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竟徒手将数百斤重的盖板硬生生掀开!
他毫不犹豫地跃入深坑,在齐腰深的淤泥中摸索着,最终将一块从船上带来的、早已锈蚀不堪的船牌,狠狠按入了井底最中心的位置。
“嗡——!”
就在船牌没入淤泥的刹那,一声低沉的共鸣响彻整座城市的地下。
其余八口古井,在同一时间喷发出灼热的白色蒸汽柱,冲天而起。
八道蒸汽在半空中交汇,竟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巨大的女性人脸轮廓,那面容悲悯而庄严,却又在短短数秒后,化为水汽,消散无踪。
远在指挥中心的艾琳,通过遍布全城的共振频谱分析仪捕捉到了这一幕。
数据模型在瞬间构建出了那张人脸的精确样貌。
助手将比对结果递给她时,她的手微微一颤。
屏幕上,赫然是三年前,城中第一个因复诵神秘童谣而奇迹般恢复了听力的那个聋哑女孩。
她在一年前死于一场意外。
古井的异动,终于引来了外界势力的觊觎。
东海最臭名昭着的三大海贼团,联合派出了一支精锐探子小队,他们伪装成行脚商贩,趁着夜色潜入城区,目标直指破坏九井的结构。
然而,当其中一名探子刚刚用撬棍触碰到第一口井的井盖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整条街巷,仿佛瞬间被一个无形的意志唤醒。
正在屋里缝补衣服的卖菜妇人,突然推开窗户,高声唱起了一支谁也听不懂的、严重走调的民谣;街角玩耍的顽童,仿佛心有灵犀,抓起身边的破铁盆,用木棍疯狂地拍打起来;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出家门,用他那根沉重的铁桦木手杖,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地猛敲着青石板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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