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惊雷,终是炸响了。
春雨如注,裹挟着迈克破碎的意识残片,狠狠砸向了大地。
雨水顺着古老殿宇的飞檐滴落,渗入青石地砖的缝隙,最终,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帝国的最深禁地——“禁触殿”。
殿内,九根顶天立地的青铜巨柱森然矗立,冰冷的柱身上镌刻着四个血色古字:触者魂灭。
这是先祖的遗物,亦是套在帝国子民血脉里最沉重的枷锁,世代禁绝任何人以肌肤触碰。
第一日,雨停。看守殿宇的老工匠如常巡视,一切寂静如死。
第三日,殿内最潮湿的角落,青铜柱的底座开始剥落大片铜绿,露出底下从未有人见过的、宛如活物血脉的蓝色纹路。
第七日,奇变陡生!
那蓝色的脉络竟从九根铜柱的基座蔓延而出,在地砖上汇成一条诡异的通路,其走向,与传说中那位赤足踏遍禁地的“妄触者”留下的印记分毫不差。
更诡异的是,这七日以来,所有负责维护殿宇的工匠,夜夜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他们不再是卑微的看守,而是技艺超凡的雕塑家,手中握着冰冷的刻刀与坚硬的石锤,正对着一块巨大的璞玉奋力雕琢。
那是一尊象征着自由与解放的雕像,凿击声清脆悦耳,仿若高歌。
“疯了!都疯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工匠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背。
他冲入殿中,正好看见一个年轻的学徒,双眼失神,竟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即将触碰到其中一根青铜柱。
“竖子敢尔!”老工匠怒吼一声,抄起墙角的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学徒的手臂。
他要用断骨的代价,来扞卫这“触者魂灭”的铁律!
然而,就在铁锤即将落下的瞬间,异变突起。
老工匠那只紧握锤柄、三十年不曾有过丝毫颤抖的手,竟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铁锤哐当落地,而他的手指,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在那电光石火间,轻轻擦过了冰冷的柱身。
不是重击,是轻抚。
嗡——!
整座禁触殿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老工匠的手指仿佛被黏在了柱身上,竟自行顺着那新生的蓝脉纹路缓缓滑过。
每滑过一寸,柱心便亮起一分。
当他的指尖走完一整个玄奥的图纹时,轰鸣声大作,青铜柱的内部竟裂开一道缝隙,上千枚状如伸手的陶哨如泉水般涌出,散落一地。
老工匠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没有看到,那些陶哨的形状,与他此刻惊恐摊开的手掌,如出一辙。
不是他胆敢僭越破了禁,是这沉寂千年的青铜,自己认回了它真正的主人。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风语平原,艾琳敏锐地察觉到,弥漫于天地间的蓝色脉络,其震动频率已经精妙到足以模拟人类指尖最细微的触感。
平原上,有一口世代相传的“绝触井”,传说井水蕴含着遗忘的诅咒,凡以手触碰井水之人,必将忘却心中所爱。
一个断了三指的少年,正艰难地用木桶打水。
这天夜里,一阵微风拂过井口,水面荡开的波纹,却并未如常散去,而是诡异地自动排列组合,凝成了四个清晰的水字:摸一摸吧。
四字仅存一瞬,便烟消云散。
第七日,整个帝国境内,上百口被称为“绝触井”的古井,水面无风自动,皆浮现出类似的波纹,内容只有一个词:“碰它”。
那断指少年正在井边休息,残缺的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昏昏睡去,梦中,他看到自己回到了幼时,用完好无损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病逝前留下的遗书。
那本是一张空白的纸,可随着他手掌的温度,一行行娟秀的字迹竟奇迹般地浮现出来。
少年惊醒,泪流满面。
他无意识地用那只残缺的手掌贴在了微凉的地面上,下一刻,他惊恐地发现,一抹蓝色的苔藓竟从他的掌心之下疯狂蔓延开来,在泥地上长成了一行字:
“你也曾被抱过。”
少年浑身剧震,失声痛哭。
他触碰的不是冰冷的土地,而是被强行遗忘的、母亲最后的拥抱。
不是他突然就敢了,是那名为遗忘的诅咒,再也捂不住血脉里温热的记忆。
极北的冻港,那个神秘的少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缄手祭”的现场。
这是冻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祭典,所有族人,无论老幼,都必须用特制的草绳将自己的双手紧紧缚于背后,以示对先祖罪孽的忏悔——永不忘罪。
少年没有惊扰任何人,他只是在祭典开始前,将一捧闪烁着蓝色微光的孢子,轻轻吹入了堆积如山的祭绳之中。
三日后,吸收了空气中湿气的绳结微微胀大,那些深入草绳纤维的孢子开始生效。
所有被缚住双手的族人,夜夜都做着同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繁华市集,成千上万的人摩肩接踵,他们用双手交换货物,用双手书写文字,用双手……热烈地与陌生人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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