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基地的军校生活,仿佛一架精密而残酷的机器,在演习总结会的余波之后,并未停歇,反而以更高的效率运转起来。日常的操练、战术课程、武器维护依旧按部就班,空气中却悄然弥漫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更加焦灼和微妙的气息。
一种关于“未来”的悬而未决感,开始无声地侵蚀着每一个临近毕业学员的内心。
最初的涟漪,是从食堂开始的。
晚餐时间,喧嚣的饭堂里,汗味、食物气味和压低了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陆小龙、岩迈和扎图围坐在一张略显偏僻的桌子旁,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简单的饭菜。
“听说了吗?”旁边一桌的几个学员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却刚好能飘过来,“司令部作战处今年要来挑人,要求高得吓人,据说只要演习综合排名前二十的。”
“前二十?那得是陆小龙、梭温他们那个圈子的吧?”另一个声音带着羡慕和一丝酸意,“咱们就别想了,能分到主力团就不错了。”
“主力团?我看悬。今年边境摩擦加剧,好几个团都缺编严重,估计大部分都得填线到一线连队去蹲战壕。”一个略显老成的声音分析道。
“蹲战壕也比去后勤处或者被发配到哪个山旮旯里守仓库强啊!”
“守仓库?想得美!最惨的是被补充到那些新组建的民兵改编部队,枪都没几杆好的,碰上吴登的正规军,那就是送死……”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入周围默默聆听的学员们心中。前途、命运、生存……这些沉重的词汇,第一次以如此具体和残酷的方式,摆在每个人面前。
岩迈扒拉了两口饭,瓮声瓮气地对陆小龙说:“龙哥,你说咱们会分到哪儿去?要是一直能在一个部队就好了。”他体格魁梧,性格直率,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猜测感到有些烦躁,更信赖身边的陆小龙。
扎图则眨巴着他那看似天真却藏着精明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黑豹’突击队(SNLA总部直属的一支精锐特种部队)好像也有意从这期毕业生里选人。要求贼高,不光要成绩顶尖,还得有特长,比如像我这样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指爆破,“或者岩迈哥这样的火力手,还有龙哥你这样的全能指挥。”
陆小龙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咀嚼着食物。他的目光扫过食堂里形形色色的面孔,看到了渴望、担忧、算计和茫然。他自己内心也并不平静。演习的胜利和褒奖固然带来了荣誉,但荣誉不能当饭吃,更不能保证一个安全的未来。在这片土地上,正确的岗位和位置,往往意味着生存几率的巨大差异。
他知道,自己华人身份的特殊性,以及演习中彻底得罪死的梭温及其背后的势力,都让他的分配前景充满了变数。波岩司令的赏识是一回事,但具体到人事安排,其中的博弈和平衡绝非那么简单。
“吃你们的饭。”陆小龙最终淡淡开口,“该来的总会来。现在猜也没用,提升自己才是硬道理。就算分到最差的部队,有本事的人也能活下去,杀出来。”
他的冷静感染了岩迈和扎图。两人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吃饭的速度加快了些,仿佛想尽快投入到晚上的加练中去。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流言像丛林里的雾气一样,无声地渗透到军校的每一个角落。
训练间隙,有人会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分享“最新情报”:
“嘿,知道吗?佤邦联合军那边派人来了,想从我们这儿挖点军官过去,待遇开得贼高!”
“真的假的?那不是要脱离SNLA了?”
“嘘……小声点!听说主要是针对佤族学员,但条件好的,他们也欢迎。”
“三营的营副位置好像空出来了,好多人在活动呢……”
“我二舅在司令部通讯处,他说今年侦察营要扩编,急需有文化的军官。”
走廊里,宿舍中,甚至厕所内,都能听到类似的片段式交谈。真真假假,虚实难辨。每个人都在试图从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出对自己有利的图景,并焦虑地揣测着他人的动向。
梭温的身影也变得活跃起来。他虽然在上次的总结会上吃了瘪,但似乎并未消沉。相反,他频繁地与一些背景相似的军官子弟聚在一起,时而低声密谈,时而又对某些看起来家境普通但成绩不错的学员表现出意外的热情,似乎在提前拉拢和布局。看到陆小龙时,他的眼神会瞬间变得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掌握了什么底牌般的阴冷笑意。
这种反常,让陆小龙心中暗自警惕。梭温绝不是那种吃了亏会默默忍受的人,他的安静和活跃,反而预示着更大的风波。
压力之下,训练场上的火药味也浓了不少。实弹射击时,报靶的成绩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格斗对抗中,下手也不知不觉重了些;连战术推演课堂上的发言,都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和表现欲。所有人都想在这最后的时刻,给自己的毕业评估添上更重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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