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兰州中继站”像枚细针,刺破了实验室里凝固的空气。仪器还在嗡鸣,却仿佛自觉压低了声响。陈默悬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最终没有落下。他转身走向实验室最深处的金属柜,动作不紧不慢。
抽屉上了两道锁。打开后没有文件,也没有武器,只有一块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整齐排列着几十片玻璃碎片。每片都不大,边缘锐利,像是从某场爆炸里细心捡回来的。
他拎起绒布轻轻一抖,碎片滑进银灰色托盘,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风铃。
三个人的目光都被钉在了那些碎片上。他们认得这种玻璃——七十年代东欧特供的防弹夹层,碎了也不飞溅,除非人为拆解。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儿。
陈默没解释。他蹲下身,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一副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橡胶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然后拿起镊子,开始移动那些碎片。他的动作很稳,每放下一片都要微微调整角度,像在拼一幅看不见的拼图。
几分钟后,一个残缺的世界地图轮廓显现出来。北极圈有点歪,非洲裂谷不太自然,但大陆的脉络清晰可辨。
更奇的是,每片玻璃表面开始泛起微光,内部仿佛织着极细的导线。莫斯科、柏林、港城……一座座城市的影像在碎片上闪烁,正同步播放着这些据点被端掉的实况:门被撞开,设备断电,人员被捕。
中间那个在阿富汗服过役的间谍喉结动了动,突然咬紧了牙关。一丝血迹从嘴角渗出,一粒白色胶囊卡在牙缝间,已经破裂。
“我知道你们习惯用牙藏东西。”陈默头也没抬,“这颗S-7,1976年布拉格军工厂最后一批货,苦杏仁味延迟释放,五分钟见效。”他顿了顿,“可惜我把氧气浓度调高了十二个点。氧化加速,现在两分十八秒就失效——你吐出来的,只是淀粉壳子。”
他说完,镊子一挑,准确夹住那半颗湿漉漉的胶囊,放进旁边的小玻璃皿。
“这玩意儿当年配给出境特工,一人一颗,宁死不降。”陈默终于抬头,看向三人,“现在,连让你们昏过去都做不到了。”
他起身,从冷藏柜取出一支小瓶。液体淡蓝,晃动时折射出虹彩。他把瓶子放在托盘中央,正好压住代表兰州的那片玻璃。
“解毒剂,就这一支。”他说,“不是给你们准备的,是给真相上的保险。”
右边那个曾经戴勋章的男人猛地抬头:“你根本没打算救我们。”
“我没说要救。”陈默笑了笑,“我说的是选择——说真话,或者看着这些画面重播,直到你们明白,早就输了。”
他按下控制台一个隐蔽按钮。环形灯带骤然亮起,所有玻璃碎片同时激活,画面切换成回放模式。
每一帧都是毁灭前最后一刻。
莫斯科别墅里,穿睡衣的男人刚点着烟,门就破了;柏林地下电台,操作员还在调频率,天花板塌了;港城码头,船长接过贿赂信封,海关人员已经冲上甲板。
声音也跟着回来了。
俄语咒骂戛然而止,德语哀求淹没在警笛里,中文惊叫随着手铐扣紧而消失。
三个人全僵住了。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熟悉——这些是他们的联络人、接头者、曾经并肩的同伴。每一个画面,都在撕掉一页旧档案。
陈默站在光影中央,影子投在墙上,被无数碎片切得支离破碎。
“你们以为自己是死士,忠于使命。”他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杂音,“可你们的主子跑了,名单烧了,连毒药都过期了。王振国被捕前最后一句话,不是鼓励你们继续战斗,而是‘愿主宽恕’。”
他拿起解毒剂,轻轻摇晃。“现在,只有这个是真的。不说,我就当着你们的面倒进下水道。明天凌晨,‘霜降’密码启动,信号塔上传三十年来所有潜伏人员名单。你们猜,第一个被清除的会是谁?”
左边那人终于开口,嗓音干涩:“我们……不知道名单内容。”
“我不需要你们知道。”陈默打断,“我只需要你们确认一件事——兰州站,到底是中继,还是总控备份?”
三人沉默。
陈默也不急,把解毒剂移到唇边,作势要喝。
“等等!”右边那个曾戴勋章的间谍突然喊出声。
陈默停下,瓶子还悬在半空。
“兰州站……不是中继。”那人嗓音沙哑,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它是主网断联后的自动响应系统。一旦境外总部失联超过七十二小时,就会向预设卫星发送加密数据包,里面有所有未暴露人员的身份、代号、任务周期,还有……撤离路线。”
陈默点点头,拿出记录本,一笔一画写下。
“数据包多久传一次?”
“每月十五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持续十二分钟。”
“这次呢?”
“就是明天。”
陈默合上本子,把解毒剂收回冷藏柜,锁好。
“你说完了?”他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