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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风华 第44章 西府征辟终方至

作者:冒泡的龙虾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4 16:37:17

那一声来自院门外的呼喝,如同冬日惊雷,裹挟着姑孰江边的铁血煞气,骤然撕裂了永福里小巷的宁静。声音洪亮、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方才与荀羡学术探讨的余韵彻底驱散。

“陆昶陆着作郎可在?征西大将军府使者到!速速开门接令!”

陆昶的心猛地一紧,该来的,终究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整了整衣冠,对身旁面色瞬间苍白的阿罗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惊慌,随即稳步上前,亲手打开了那扇略显斑驳的院门。

门外的景象,让巷中那些悄然窥探的邻里呼吸都为之一窒。

一名身着玄色轻甲、外罩猩红战袍的魁梧军吏,手按刀柄,神情冷峻如铁,目光锐利如鹰隼,当门而立。其身后,四名同样顶盔贯甲、腰佩环首刀的西府精锐亲兵,如雕塑般雁翅排开,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使得这寻常巷陌仿佛瞬间变成了军帐辕门。军吏手中,高擎着一只一尺余长的黑漆军令筒,筒身阴刻着狰狞的虎头吞口,正是权倾天下的征西大将军桓温之徽记。

那军吏见陆昶现身,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确认了身份,并无任何寒暄客套,直接展开一份裱糊硬挺、盖着鲜红大将军印的公文,声若洪钟,朗声宣读:

“**征西大将军令谕:**

**咨尔秘书省着作佐郎陆昶,吴郡人士。本将军闻尔少具隽才,学通经史,辩才无碍,尤晓军国利害。前于建康清议,所陈‘固本四策’,颇合机要;近岁声名鹊起,足显非凡。**

**方今胡尘未靖,中原板荡,朝廷用人之际,正宜效命之时。大将军府总理征伐,参赞机务,亟需俊彦。尔既怀才具,岂可埋首案牍,空老于笔墨之间?**

**特此辟召尔为征西大将军府行军参军,秩六百石。令到之日,即刻赴姑孰军前效力,不得迁延稽违!**

**此令!**

**征西大将军 桓温**

宣毕,军吏将公文卷好,连同那只沉甸甸、象征着绝对命令与未知命运的黑漆军令筒,一并递向陆昶,语气平板无波,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陆参军,接令吧。”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唯有冰冷的、强硬的指令。“辟召”——出自桓温这等手握雄兵、睥睨天下的强藩之手,其意味绝非寻常征聘,更像是一道不容抗拒的军令。这意味着跳过所有繁冗的吏部铨选与考绩,直授要职,一步踏入帝国权力的核心漩涡;但也意味着从此身家性命、前程荣辱,都将与桓温这艘巨舰牢牢绑定,休戚与共。

机遇滔天!风险更是灭顶!

陆昶能感觉到周遭空气凝固如铁。身后的阿罗指甲掐进了掌心。邻里门窗缝隙后,那些窥视的目光充满了惊骇、同情与一丝幸灾乐祸。他深知,此刻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这方小院,无数只耳朵正竖起着这里的动静。

他缓缓伸出双手,极其稳定地接过了那份沉重如山的军令与简册,面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见丝毫波澜,声音沉稳回应:“臣,陆昶,接令。”

那军吏见陆昶如此镇定,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旋即恢复冷硬:“大将军求贤若渴,参军既已接令,还请速速处置京中琐务。三日后辰时,会有军士前来,护送参军前往姑孰大营。告辞!”言罢,毫不拖泥带水,转身挥手,带领甲士翻身上马,蹄声如雷,碾过青石板路,顷刻间远去,只留下满巷的死寂和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

陆昶捧着那灼手的征辟令,转身回院,关紧了门扉。

消息如野火燎原,瞬间烧遍了建康官场的每一个角落。

“桓元子竟直接辟召了那陆昶?!”

“行军参军!那可是能预闻军机的心腹职位!真真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我看是一步踏进了鬼门关!去了那姑孰,便是桓温砧板上的肉,是生是死,全凭人家心意!将来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祭旗的就是他!”

“此子才华横溢,桓温果然不会放过。只是这吃相,未免太过霸道!”

“山雨欲来啊…王、谢、郗、庾各家,今晚怕是无人能安眠了。”

乌衣巷,王府。

王彪之闻报,面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手中那柄温润的白玉如意被他攥得咯咯作响。“桓元子…好快的手腕!好狠的算计!”他瞥了一眼身旁脸色煞白、嫉恨交加却又隐含一丝恐惧的王坦之,冷声道:“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此人已非我等可随意拿捏。是龙是虫,且看他在桓温麾下,能挣扎几时吧!”

谢府,东山别业。

谢安正于竹下与客对弈,闻听心腹管事低声禀报,执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白玉般的棋子映着竹叶间漏下的天光。随即,那子稳稳落下,断了大龙去路。他仿佛无事发生,只对一旁静坐观棋、眸光微凝的谢道韫淡然一笑:“棋枰之外,忽落惊子。山外之山,终非池中之物。且看风云如何变幻吧。”谢道韫垂眸,指尖一枚墨玉棋子无声转动。

司徒府。

司马昱捻着胡须,眼神在烛光下闪烁不定,低声对屏风后的心腹轻笑:“妙极!桓温出手,正可替本王试此利刃之锋芒,看他能否在姑孰那龙潭虎穴中存活,又能搅动何等风云!若能给桓温添些堵,便是大善!”

而处于风暴眼的永福里小院,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陆昶独坐书房,门窗紧闭。案上,左边是那份冰冷沉重、仿佛散发着姑孰江风与铁锈气息的征辟令;右边,是几份今日刚送来的、来自各方势力的宴会请柬,此刻在桓温的绝对意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儿戏。

烛火摇曳,将他沉默的身影投在灰白的墙壁上,变幻不定。

前程、风险、抱负、生死…所有的考量,在这份不容置疑的军令下,被挤压到一个必须立刻决断的逼仄角落。

去,还是不去?

去,便是投身虎狼之穴。桓温雄猜阴鸷,麾下派系错综复杂,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一步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更将彻底站在建康朝廷与诸多门阀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

不去?便是公然抗命。桓温的雷霆之怒,绝非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寒门士子所能承受。届时,无需桓温亲自动手,自然会有无数想要讨好大将军的人,让他“被重疾”、“遭意外”,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建康城。之前所有的努力、才名、品第,都将化为乌有,甚至可能累及身边之人。

闭门独坐一日一夜。

烛火彻夜未熄。阿罗不敢打扰,只在夜深时悄悄于门外放了食水,次日清晨,又原封不动地端走,眼中满是忧惧。

他反复权衡,将各种利弊得失、可能发生的无数种情况在脑中推演了千百遍。

直至次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投下安静的光斑。一阵轻缓而富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阿罗惊慌地看向陆昶。陆昶微一沉吟,示意她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青衣小帽、面容普通却眼神清亮通透的中年人,是谢府的一位心腹管事。管事恭敬行礼,递上一枚素雅的竹制名刺,上面只有一个墨迹淋漓的“**谢**”字。

“陆郎君安好。我家安石公请您过府一叙,车马已在巷外等候。”管事的声音平和舒缓,不带任何压迫感,却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在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刻,谢安的邀请,其意味不言而喻。陆昶立刻道:“有劳先生,请稍候,容昶更换衣衫。”

马车并未驶向热闹的乌衣巷谢府正门,而是绕至一处僻静的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入谢府广阔的后园。园内流水潺潺,修竹掩映,奇石错落,与外界的喧嚣动荡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一间临水的静室中,谢安正独自烹茶。他今日只穿着一件半旧的葛布深衣,神情闲适淡远,见陆昶进来,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蒲团:“来了?坐。尝尝这盅茶,水是惠泉,茶是顾渚紫笋,火候刚好。”

他语气平淡温和,如同招呼一位常来的晚辈,绝口不提那震动朝野的西府征辟令。

陆昶依言坐下,双手接过谢安递来的白瓷茶盏。茶汤青碧,香气清幽。他浅啜一口,只觉唇齿留香,心中的焦躁似乎也被这茶香拂去少许:“谢公好茶艺,清醇甘冽,回味悠长。”

谢安笑了笑,自己也端起一杯,细细品着,看似随意地问道:“昨日之事,我已知晓。桓元子行事,向来如此,雷厉风行。你,作何打算?”

他终于切入了正题,但语气依旧如同讨论茶味一般平常。

陆昶放下茶盏,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谢安面前无需任何掩饰,坦然道:“不瞒谢公,昶心中矛盾,如坠迷雾。姑孰乃虎狼之地,凶险未卜。然抗命不遵,立招奇祸。进退之间,似乎…已是绝路。”

谢安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盏壁,目光似乎透过袅袅茶烟,看到了更远的往事与江山。“嗯,看似绝路。”他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你父亲当年,也常陷于这般两难之境。他性子比你跳脱,每每于此,总是愁得扯自己头发。”

陆昶猛地抬头,看向谢安。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位超然物外的长者口中,如此清晰地听到关于自己父亲的具体描述。

谢安的目光与他对上,那目光中不再是平时的云淡风轻,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属于过往的温情与深切的遗憾。“你与你父亲,相貌仅有三分相似,性子更是不同…但他骨子里那份不肯屈从流俗的执拗,与关键时刻异于常人的清醒,你却继承得十足。”他顿了顿,仿佛沉入回忆,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英年早逝,是天妒英才,亦是…时局之憾。”

沉默片刻,谢安继续道,语气变得更为沉静:“我与你父,曾是知交,可托生死。他临终前,虽未明言,但我知其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如今见你长成,才学心性犹胜其当年,我心甚慰,亦感慨万千。”这番话,等于是坦然承认了他一直以来对陆昶或多或少的关注、回护乃至期望,其根源皆在于这份深厚的故人之情。

“安石公…”陆昶心中剧震,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楚涌上心头,起身欲行大礼。

谢安摆摆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不必如此。旧事如烟,不必再提,心中知晓便好。”他语气恢复平静,重回当下,“说回眼前。桓温之召,是危局,亦是破局之机。其麾下虽险恶丛生,却也是目前偌大天下间,最能让你挣脱桎梏、一展所长、触及军国实务核心之地。建康…”他微微摇头,目光掠过窗外的亭台楼阁,“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是一潭被各大门阀世家利益纠缠得无法流动的死水,你在此‘待选’,纵有十年,也不过是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艰难求存,徒然耗尽心力才华,最终恐难逃沦为棋子的命运。”

他的分析,剔肉见骨,比陆昶自己的思考更为透彻、冷峻,直指本质。

“然而,”谢安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如同古井映月,“去了姑孰,并非就此将身家性命卖与桓氏。你需时刻谨记,你首先是晋室之臣,心中要存社稷百姓,其次才是大将军府的参军。心中须有一杆明秤,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何处可顺势而为,何处当坚守不退,需有定见,不可惑于权势,亦不可惧于危难。桓温欲用你之才,你亦可视西府为砥石,磨砺锋芒,借其势而行事。关键在于,如何在那龙潭虎穴之中,既保全自身,又能秉持本心,做些真正于国于民有利的实事,而非一味迎合趋附,迷失自我于权欲之中。”

这已不是泛泛而谈的安慰,而是极其具体、珍贵的指点!是谢安基于自身对朝局、对桓温、对人性深刻的洞察,给予陆昶的生存与发展之道!

“昶…谨记谢公教诲!”陆昶深吸一口气,郑重应道,仿佛弟子聆听师训。谢安这番话,如同利剑劈开迷雾,让他纷乱的心绪骤然清晰,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虽险峻却可攀援的路径。

谢安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深切期许与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担忧:“去吧。建康这边,不必过于挂虑。只要你不主动触及逆鳞,不行悖逆狂妄之事,老夫…总还能在这棋局边上,看顾一二。”这是承诺,是一种沉甸甸的、无需言明的庇护与支持。

他最后端起茶盏,意味深长地说:“茶之真味,需经滚水激荡,方能尽释。钢之锋刃,需历千锤百炼,方能无坚不摧。姑孰,便是你的淬火之地。望你历尽千帆,归来之时,犹能保有今日之赤子初心。”

离开谢府时,日已西斜。陆昶心中的万钧重压并未完全消失,但那份独自面对茫茫前路的孤寂与恐慌,已被一种更为坚实的力量所取代。他知道,他并非全然孤身一人。

回到永福里小院,他再次看向案上那封征辟令,目光已截然不同。

他铺开纸笔,略一思忖,墨迹淋漓而下,开始书写给大将军府的回复。言辞恭谨,表明接令之意,并言明将尽快处置完京中琐务,定于三日后准时启程,赴姑孰效命。

这不是简单的屈服或认命,而是经过彻夜深思、并得到一位智慧长者关键指点后的战略抉择。是以退为进,是主动跃入洪炉,欲炼真金。

当他将那封决定命运的回信交由阿罗,让她寻人送往驿馆交予西府留守人员时,他知道,当他再次推开这扇院门,他的人生,将正式驶离建康这看似繁华实则滞涩的港湾,闯入一片波涛汹涌、吉凶未卜却也无限广阔的全新海域。

建康风云,暂告一段落;姑孰波澜,即将壮阔开启。而在此之前,他尚有几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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