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蹲在赵家洼村口的泥地里,指腹蹭过一片沾着暗褐色痕迹的鸡毛,指尖传来粗糙的纤维感。四月的南州已经回暖,田埂边的野草疯长,混杂着鸡粪的腥气和泥土的湿味,顺着风往鼻腔里钻。
“林队,您确定这玩意儿能有线索?”旁边的年轻民警小王挠着头,手里的笔记本还没写上一个字,“赵老栓一口咬定是黄鼠狼拖的,村里前两年也丢过鸡,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林砚没抬头,从勘查包里摸出透明取证袋,用镊子小心地夹起那片鸡毛放进去。袋子里已经装了三四片类似的羽毛,边缘都带着不规则的撕裂口,暗褐色痕迹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那不是鸡血该有的鲜红,更像是凝固已久的人血。
“黄鼠狼拖鸡,只会咬脖子或者翅膀,羽毛撕裂口会很整齐。”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面前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鸡棚,“你看这儿。”
小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鸡棚角落的木栅栏断了一根,断口处有明显的斧凿痕迹,不是野兽冲撞能造成的。更反常的是,鸡棚里只剩下几只吓得缩在角落的老母鸡,本该在的十二只半大公鸡全没了踪影,地上除了鸡毛,还有几处模糊的鞋印,边缘沾着带草籽的泥土。
“赵老栓家就两口人,老两口都快七十了,哪有力气砍断栅栏?”林砚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而且丢的全是能卖钱的公鸡,黄鼠狼可不会挑着偷。”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赵老栓挎着个竹篮走过来,看见林砚手里的取证袋,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林警官,您这是不信我?村里谁不知道我家鸡多,黄鼠狼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犯不着折腾这个。”
林砚迎上去,语气放缓:“赵大爷,我们不是不信您,就是例行勘查。您想想,丢鸡那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比如砍木头的声音,或者鸡叫得特别厉害?”
赵老栓皱着眉回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篮把手:“那天我睡得早,没听见啥……哦对了,后半夜好像听见西边有拖拉机响,不过咱村拉货的多,我也没在意。”
“拖拉机?”林砚眼睛一亮,“您记得是几点吗?声音从哪个方向来的?”
“大概两三点吧,声音从西边河沟那边过来的,响了没一会儿就没了。”赵老栓挠了挠头,“咋了?这拖拉机还能跟丢鸡有关系?”
林砚没直接回答,转头对小王说:“你去村里问问,看有没有其他人那天晚上听见拖拉机声,顺便查一下村里有拖拉机的人家,最近有没有拉过活鸡。”
小王应声跑开,林砚又跟赵老栓聊了几句,得知他家的公鸡是准备下礼拜卖给镇上供销社的,每只都能卖五块多,是老两口大半年的零花钱。提到这个,赵老栓的眼圈红了,一个劲儿叹气:“这要是找不回来,今年春耕的化肥钱都没着落了。”
林砚心里更沉了——这不是简单的偷鸡,更像是有预谋的盗窃。他沿着鸡棚外的田埂往西走,河沟边的泥土更湿软,鞋印也更清晰。走了大概两百米,他突然停住脚步,蹲下身看着地上一处凹陷的痕迹:这是拖拉机轮胎压出来的,边缘还沾着几根鸡毛,跟鸡棚里的一模一样。
“林队!有发现!”小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的笔记本记满了字,“村里王二柱家有拖拉机,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他开着拖拉机往镇上走,而且他前几天还跟人念叨,说想做点‘快钱生意’!”
林砚心里有了谱,当即决定去王二柱家看看。王二柱家在村西头,院子里堆着不少柴火,一辆红色拖拉机停在门口,车斗里空荡荡的,但边缘沾着不少干泥,跟河沟边的泥土颜色一致。
听见动静,王二柱从屋里出来,看见穿警服的林砚,眼神明显慌了一下,强装镇定地问:“林警官,您找我有事?”
“听说你前几天开拖拉机去镇上了?”林砚盯着他的眼睛,“半夜两三点去的,拉的什么?”
王二柱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声音有点发颤:“没……没拉啥,就是去镇上给我叔送点粮食,他家里等着用。”
“你叔家在镇东头,可你拖拉机的轮胎印,是往镇西头的屠宰场去的。”林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且我们在河沟边发现了你的拖拉机印,跟赵老栓家鸡棚外的一模一样,你还要装吗?”
王二柱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林砚趁热打铁:“偷鸡虽然不算大案,但要是把人打伤了,性质就不一样了。赵老栓家鸡棚里有带血的鸡毛,你老实说,是不是偷鸡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动手打人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王二柱的心理防线,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拍着大腿哭:“林警官,我错了!我没打人!那血是鸡的!我就是想偷几只鸡卖钱,没想到把栅栏砍断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鸡……”
原来王二柱最近赌钱输了不少,欠了别人的债,听说赵老栓家的公鸡要卖钱,就动了歪心思。那天晚上,他趁老两口睡着,砍断鸡棚栅栏,把十二只公鸡装到拖拉机上,拉到镇西头的屠宰场,以每只三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屠宰场老板,一共卖了三十六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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