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满心里,都是一股子脚底升腾起来的凉气。
王妈在叫她,“姑娘,姑娘 !”
虽然知道她说自己叫乌鸦,但一听就不是正经名字。王妈还是直接叫她姑娘。
王妈听完这些人刚刚回来说的。再想起那洋长官今早出门时,对她和李总管的一句吩咐。
是西瓦尔翻译的。原话是 :
“供应好她一切吃食。她需要的东西,记下,拿回来。”
那长官面色冷冷的,高鼻挺耸,蓝眼珠眼窝子深深的,一股子威严酷烈的杀气,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从昨天进门到现在,他本人的吩咐,就只有这么一句。
这一句,那就是圣旨。
虽然平常人家都是一日两餐,哪里供得起三餐。可这会儿采买的人都还没回来,午饭的点儿早都过了,都给这姑娘供应不上了。
王妈心头跳着直怕,若是那长官回来,知道没给这姑娘吃午饭,怪罪下来……
她急忙跑到乌鸦这里问,“你饿不饿?”
“若是饿了。厨房里还有一点儿米,给你先熬个粥喝?”
乌鸦摇摇头。她不饿。
昨天晚饭的餐桌上,她看见他吃了那种牛肉罐头。那装罐头的筐子,还在卧房呢,里面还有好几罐。
那罐头虽然她觉得难吃,可是他,却是吃了满满一罐,跟什么美味珍馐似的。那就是他习惯的正餐。
她知道,这个院子里的,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对他的东西,碰都不敢碰。
*
一上午经历了这些,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身子累是因为昨日和昨夜。心里的累,是刚才的杀人现场,和让人惊栗恐怖的所有消息。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折磨着她、威压着她。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倒霉,碰见了哈德里这个洋鬼子。
但听完这些,竟然觉得,这不是她的倒霉,某种意义上是幸运!
皇后娘娘的母亲姐妹,都被那样了。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啊!宫中掌握生杀大权,那般高贵之人。
她一个小宫女,如果沦落到大街上,现在是什么下场……
被洋兵们凌辱之后,大卸八块、死无全尸……也许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仰头看看太阳。她还在活着,还能晒太阳。活着真好。
她今早起床还在琢磨,想去买那种避子的汤药。
但那一排排死了的人,包括刚才死在眼前门口的人,让她都陡然觉得,那些以后的事,没那么重要。
能活在此刻,就已经是得祖宗庇佑了。那么多人,已经都死了。
她要是能一直活着。……
她扭身去看看门口,刚才拿枪威胁她的那个小队长,还在身姿挺拔地站着。
有一刻,竟然生出来莫名其妙的谢意。
他刚才没让她出去,她就还能活着。
*
她回房睡了不知多久,王妈在外面叫她。
“姑娘。姑娘。”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
“饭做好了。”
哦。她睡得身子舒服了些、起床下地,穿好衣服。让人进来。
春桃和王妈,把几道菜肴端了进来。
春桃放下汤的时候,手腕子都在不停地抖,汤水都快溢出来了。
乌鸦立即敏感地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
她也有种不祥的预感,声音也在发着抖,但她在努力克制。
这一天从早上起来,就是各种噩耗和惊恐,就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果然,春桃"嘤嘤"地哭了起来。王妈也在一边抹眼泪。
洋兵不在房里,她俩敢说话了。
*
刚才乌鸦回房睡着。
王妈和婆子们望眼欲穿地等,可算是把李管家盼回来了。
他一下车,身后跟着的士兵就搬了很多物品进来。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塞进了府里原本空荡荡的库房。
联军占领京城后,实行殖民统治,吃喝不会是问题。
他们要求城里的商户与百姓,定期供应一定数量的鸡鸭。这才短短一天,就劫掠了很多大商户。
德军在城北驻扎之地的仓库里,已经摆了成排的火腿、罐装香烟、箱装军用豆和很多桶装牛肉。
李管家说,一路上军队都可以随意抓人做事,但这些刚抓到的人,跟李府的不同。全是杂役苦力,没说给工钱。
哈德里长官,好像更信任府里的人,让他们几个李府出去的伙计做管事。
李管家不知道,那是因为: 此时街头百姓惊人地贫穷,大都皮包骨头瘦弱不堪,男剃头女裹脚,穿得也破破烂烂没个人样。哈德里看着李府的这些伙计之前养得还算好,身体还壮实,顺眼些。
德军把沿途抓到的那些人编成了几队,让府里的人监督、派活。有几位这就留在军队营地里干活,不回来了。
从今天起,昨夜住在这里的一些下级军官和士兵,也住城北兵营去了。这座宅子,只住哈德里和亲随、副官。
这些消息不算什么。
让春桃哭的,是下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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