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推门进来时,门框“吱呀”轻响了一声,像怕扰了屋里的静。他左手端着个青竹果盘,右手臂弯里搭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那布边角磨得发毛,边缘有几处缝补过的细针脚,针脚线是浅灰色的,和布的原白色差了些,一看就是后来补的。布面上还留着几处洗不掉的浅褐色印子,是常年擦石桌蹭上的青苔渍,右下角甚至能看见个小小的破洞,用同色布片叠着缝了两层,透着股用了十年的旧意。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布角轻轻晃,扫过他藏青色的衣摆,留下点软乎乎的触感。
那青竹果盘是前年镇上竹匠给编的,盘边带着自然的弧度,浅褐色的竹纹顺着盘身绕成圈,像水流过的痕迹。盘沿还沾着点刚用清水冲过的湿意,指尖碰上去能感觉到凉,竹纹缝里沁着淡淡的竹香,混着后院泥土的气息,一进门就漫了开来。盘底有几道细细的划痕,是去年肖雅不小心碰掉在地毯上蹭的,张叔当时还心疼地用细砂纸磨了半天,现在只剩浅淡的印子,倒添了几分生活的温。
盘里的水果码得整整齐齐,像精心摆过的。晴王葡萄放在最中间,颗颗都有拇指肚那么大,淡绿色的果皮上蒙着层薄薄的白霜,那霜不是人工涂的,是刚从藤上摘下来时自带的,用指尖轻轻蹭一下,会留下道浅浅的印子。阳光透过蕾丝纱帘落在葡萄上,能看见果皮里半透明的果肉,果肉里细细的籽像撒了把碎珍珠,紧紧裹着清亮的汁水,看得人都能想到咬下去时汁水在嘴里爆开的甜。
葡萄旁边摆着对半切的红心火龙果,果肉艳得像刚剥壳的石榴,红得发透,靠近果皮的地方泛着点浅粉,像被阳光晒淡了似的。黑色的籽均匀地嵌在果肉里,小得像针尖,用指甲轻轻抠一颗,能感觉到籽的硬实。果瓤边缘还沾着点透明的果胶,粘在刀切开的地方,像层薄薄的糖膜。
最边上是几瓣剥好的柚子,白纱般的囊瓣像轻轻展开的花瓣,瓣与瓣之间还连着点细细的白丝,像蚕丝似的。囊瓣上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水珠在光下泛着亮,轻轻碰一下囊瓣,水珠就会顺着弧度往下滚,“嗒”地滴在果盘底,晕开个小小的湿痕。凑近闻,能闻到柚子特有的清苦香,混着葡萄的甜,格外清爽。
张叔把果盘往茶几上放时,动作慢得像托着件易碎的瓷。他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茶几面,确认没杂物,才慢慢把果盘放下去,竹盘底蹭过木质桌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树叶落在地上。放稳后,他还特意用手指把葡萄往中间拢了拢,怕有颗滚下来。
蓝布依旧搭在胳膊肘上,他的右手在布底下悄悄攥了攥,指节泛出点青白——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平时只有要跟“我”说棘手事时才会这样。他抬起头,眼神却没敢直视“我”和肖雅,只匆匆扫了眼果盘,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尾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先生,肖小姐,刚从后院葡萄架摘的,摘的时候还沾着露水呢,我用清水冲了冲,没敢多洗,怕把葡萄的甜气冲跑了。想着你们刚喝完鸡汤,嘴里可能腻,吃点水果解解正好。”
肖雅刚从浅紫色缎面枕头上坐起来,几缕浅棕色的碎发贴在颈间,还带着枕套的温软——那是她睡着时翻身蹭乱的,发梢沾着点枕套脱落的浅紫纤维,像细碎的绒毛粘在细腻的皮肤上。她抬手揉眼睛时,指尖力道轻轻的,像怕碰疼刚睁开的眼,指腹蹭过眼尾,把眼尾揉得微微泛红,朦胧的眼神慢慢聚焦,才看清面前的果盘。睫毛上还挂着两根细小白绒,是枕套里的棉纤维,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像停在眼睫上的小蝴蝶。
她笑着朝果盘伸过手,手腕轻轻弯着,露出纤细的腕骨,几缕碎发顺着动作滑到小臂上。指尖捏葡萄时格外轻,怕把饱满的葡萄捏破——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葡萄的两端,淡绿色的果皮在指尖下泛着微凉,指甲上的“雾粉”色甲油被阳光映得柔和,像在指甲上敷了层薄纱。葡萄刚碰到嘴唇,她先轻轻含了一下,感受果皮的凉,再小口咬下去,“咔嚓”一声轻响,饱满的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甜得带着点清润的果香,没有半点酸涩。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溢,先流到下巴尖,又滴在胸前的细条纹连衣裙上,晕开个小小的浅湿痕,她赶紧用手背蹭了蹭嘴角,手背的皮肤细腻,蹭完后还沾着点晶莹的汁水,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底浮出浅浅的卧蚕:“谢谢张叔,好甜呀!比上次在镇上水果店买的还甜,汁水好多,一点都不酸,连籽都觉得软乎乎的。”
张叔也跟着笑,眼角的皱纹像放射状的细纹,从眼尾蔓延到太阳穴,连额角的抬头纹都浅了些,可他的眼神没像平时那样落在肖雅带笑的脸上,反而总飘向卧室门口,像在留意外面的动静。他抬手抓过胳膊肘上搭着的蓝布,用布角轻轻擦了擦青竹果盘的边缘——那里明明没有污渍,竹纹里只有淡淡的竹香,可他还是反复擦了两下,布角蹭过竹盘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掩饰心里的紧张。擦到第三下时,他忽然停住,手指在布角上悄悄攥了攥,指节泛出点青白,又清了清嗓子,才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凑到“我”耳边说:“对了,先生,刚才花粥小姐下楼的时候,脚步急得很——我在厨房门口撞见她,她穿的那双黑色漆皮高跟鞋,鞋跟蹭在实木地板上,‘嗒嗒’的声音比平时快一倍,鞋头都快蹭到地板缝了。她脖子上的黑丝巾也歪了,一端垂在胸前,另一端挂在肩膀上,连手都没顾上理,就往楼梯间走,脸色也不太好,像是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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