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清荷那阵笑还粘在巷壁的青苔上没散——不是正经的笑,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嗬嗬”声,像破风箱被灌了湿泥,粗粝地刮过巷子里的霉味,粘在墙角堆的烂纸箱上,又弹回来绕着特警的靴底打旋。就在这股发馊的笑声还没落地时,巷尾的黑暗里突然滑出三道影子。不是特警的藏青作战服,是那种哑光黑的风衣,布料摸起来像鲨鱼皮,硬挺得能立住,却又软得能贴在身上——刚才他们猫着腰从巷壁阴沟旁滑出来时,衣摆扫过积着露水的青苔,带起一串细碎的绿渣子,粘在衣摆下沿,被红蓝警灯一照,像撒了把发暗的碎翡翠,晃了晃就掉在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为首的是山九。他比巷口那根锈得掉皮的路灯杆还高出半头,肩背绷得像刚上弦的复合弓,连肩胛骨都顶得风衣后襟起了个尖,仿佛随时能把布料戳破。头发是贴头皮的板寸,根根扎手,发根青黑得发蓝,像是半个月没剪,却又整齐得过分——不亏是在道上混的,讲究“利索”,也不亏是雷清荷的义子。左耳钉是枚指甲盖大的银骷髅,眼窝嵌着两粒芝麻大的黑钻,他转头瞥雷清荷时,耳钉闪了一下,像淬了毒的蛇眼;眉骨上横着道三厘米的刀疤,边缘翻着淡粉色的旧肉,不是新伤,像是三年前在缅甸果敢抢地盘时,被对方用开山刀划的——那刀疤斜斜地从左眉梢劈到太阳穴,把眉毛断成两截,下半截眉尾还缺了个角,显得整张脸都带着股子狠劲。他站在那,风衣下摆被巷风掀起个角,露出里面黑色战术裤的裤脚,塞在马丁靴里,靴筒上还沾着点橡胶林的红泥。
山九身后半步远是峻右。他个头稍矮,但肩背宽得像块门板,风衣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窄了些。左手自然下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左下摆的暗扣——那是枪套的扣环。最扎眼的是他的右内袋,鼓得像塞了块实心砖,右手死死插在里面,指节顶得布料起了四个圆鼓鼓的包,形状再熟悉不过:是勃朗宁M1911的握把,连上面的蛇纹防滑槽都把布料印得清清楚楚,仿佛能摸到那冰凉的金属纹路。他眼皮耷拉着,看人时总眯着眼,像在掂量一块猪肉值不值钱,嘴角撇着,露出半颗黄牙,牙缝里还卡着点烟丝——是缅甸产的“卡崩”烟,冲得很。刚才警灯扫过他脸时,能看见他左耳后有个小小的刺青,是个“雷”字,颜色发暗,像是年少时混帮派时扎的。
最右边的花粥踩着十厘米的细跟马丁靴,靴跟是银色的金属头,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那声音很怪,一下重一下轻,像是故意在敲人的神经。她穿的风衣比山九和峻右的短些,刚到大腿根,露出里面黑色的皮质短裙,裙摆下沿有个小小的破洞,粘着根狗尾草。左手捏着支细长的“女士杀手”香烟,烟身是银白的,过滤嘴涂着玫瑰金的漆,已经被嘴唇抿得发亮;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一明一暗,吐出来的烟圈先是圆的,飘到我鼻尖时散了,一股甜腻的玫瑰香精味裹着淡淡的火药味钻进来——那火药味不是烟花的味,是刚开过火的枪膛里散出来的,混着她发梢的茉莉发胶味,甜得发苦。她的指甲涂着酒红色的甲油,涂得不算规整,指缝里还沾着点黑色的油墨,像是刚数过印着头像的钞票;右手食指戴着枚银色的尾戒,戒面是个小小的骷髅头,和山九的耳钉成对。刚才她弹烟灰时,眼尾往上挑了挑,扫过趴在地上的雷清荷,那眼神像看只死老鼠,嘴角勾着点笑,却没出声——但那股子轻蔑,比骂出来还扎人。
红蓝警灯还在巷子里转,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斑驳的巷壁上,像三只张牙舞爪的鬼。风从巷口钻进来,掀动他们的风衣下摆,露出里面藏着的枪套和匕首柄,金属反光一闪,又很快隐进黑暗里。雷清荷的笑声早就哑了,他趴在地上,脖子往回缩了缩,像是突然认出了那三个人——那眼神里的疯狂,瞬间变成了见了鬼的恐惧。
“警官们倒是好本事。”
山九开口时,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块,砸在潮湿的巷空气里,带着股子冷硬的锈味。他抬手摸了摸左耳的银骷髅耳钉,指尖蹭过那粒黑钻眼窝,耳钉随着动作晃了晃,蓝光警灯正好扫过,映得骷髅牙尖泛着冷光。他的视线扫过被按在地上的雷清荷,眼皮都没抬一下——那眼神,就像看脚边被雨水泡烂的抹布,连嫌恶都懒得给,“不过抓个雷清荷,犯不着调三辆警车来吧?动静太大,倒像是怕金三角的同行不知道你们端了个‘假靶子’。”
“假靶子”三个字刚落地,雷清荷猛地抬起头。下巴上的胡茬蹭过冰凉的青石板,发出“刺啦”一声,像钝刀刮过树皮。他的脸涨得发紫,脖子上的青筋暴得像老橡胶树的树根,从领口一直爬到耳后,连太阳穴旁边的血管都突突地跳,像藏在皮肤下的小鼓。“山九!你敢反我?!”他的嘶吼里混着唾沫星子,喷在面前的青苔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老子养了你们二十五年!去年在缅甸果敢,是谁被军阀绑在橡胶树上要剜心?是谁掏了五百万给你赎的身?你现在敢跟老子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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