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朵集团总部的黑色铁艺大门在我身后缓缓闭合,门轴锈迹斑斑,“吱呀”的摩擦声像钝锯子在磨枯骨,刺得人耳膜发紧。门口两个穿黑色背心的守卫瞬间挺直了腰板,原本像鹰隼般审视的眼神,此刻竟掺了几分刻意的敬畏——他们袖口绣着的金色“雷朵”标志,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仿佛连这针脚都在向我示好。我不动声色地掸了掸风衣下摆,将几片沾着红树林潮气的枯叶扫落在地,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内侧暗袋里的账本——牛皮封皮的焦边硌着肋骨,像块滚烫的烙铁,时时刻刻提醒我:这场“忠心耿耿”的戏,差半分就会掉脑袋。
总部藏在连绵的橡胶林深处,成片的橡胶树叶在风里翻卷,散发着青涩的腥气。红砖外墙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藤蔓像无数根贪婪的手指,死死抠着砖缝往高处钻,却遮不住墙根每隔三米就嵌着的监控摄像头——镜头玻璃擦得锃亮,反射着夕阳的碎光,像蛰伏的蛇眼,每转动一下都发出“咔嗒”的轻响,将进出的人影死死锁在视野里。
穿过铁门,走廊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厚得能没过军靴的硬底,踩上去像陷进吸满水的棉花堆,连一丝脚步声都漏不出去。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冷冽与古巴雪茄的醇厚,两种味道搅在一起,像极了这里的规矩:表面擦得光亮,内里却藏着洗不掉的血腥。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贴着墙根站成两排,领口的黑领结系得一丝不苟,见我过来纷纷颔首致意,可我分明瞥见他们眼角的余光,始终黏在我风衣下摆那点未清理干净的龙圩坝煤渣上。
手心的汗越渗越多,连摸向胸口桃木牌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那是老周塞给我的平安符,荷花瓣的纹路被汗浸湿,反而更硌手,像老周在耳边低喝“沉住气”。我不怕这些面无表情的保镖,也不怕走廊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怕的是尽头那扇虚掩的办公室门——门后藏着的,是雷清荷的笑里藏刀,还是比龙圩坝仓库更凶险的未知?胃里像塞了块从密道里捞出来的湿冷礁石,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雷先生在顶楼等您,袈沙哥。”电梯口的张秘书微微躬身,手指捏着银色电梯卡的边缘,指节泛白——她往日递卡时总爱用指甲刮蹭卡面,今天却格外小心,连眼镜都因为低头的动作滑到了鼻尖,也没敢抬手推。递卡的瞬间,她语气里的恭敬比往日浓了不止三分,尾音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刚听疯狗哥说,您在龙圩坝连爆炸都没皱下眉,真是……”
我没接她的话,伸手接过电梯卡,指尖触到金属卡面的冰凉,和掌心的冷汗瞬间融在一起。抬眼时,瞥见她身后的玻璃幕墙——那是块擦得能照见人影的防弹玻璃,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雷清荷赏的黑色夹克领口别着纯金徽章,徽章上的莲花纹路被灯光照得发亮,可我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嘴角刻意扬起的笑都显得僵硬。我赶紧抬手揉了揉脸颊,试图放松肌肉——我得像个真正“立了大功”的手下,眼神里该有得意,有狂傲,而不是藏着掖着的慌乱,更不能让人看出我是个揣着账本、藏着秘密的卧底。
电梯门“叮”地滑开,我迈步进去,后背刚贴上冰凉的金属壁板,门就缓缓合上,将张秘书的目光隔绝在外。电梯里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得人脸色发僵,数字键上方的显示屏跳动着“1→2→3”,每跳一下,都像踩着我的心跳——三十秒的上升时间,却漫长得像爬过一整座刀山。
镜面墙上映出我的倒影,夹克左胸沾着点没洗干净的柴油渍,是龙圩坝码头蹭上的,我下意识伸手去擦,指尖却顿住了——这污渍是“证据”,证明我确实在一线拼过,擦了反而显得刻意。我收回手,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的慌乱藏不住:瞳孔缩得发紧,眼尾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脑海里突然闪回三天前的黑礁湾——废弃的鱼排浮在浑浊的海面上,浪头拍得木板“咯吱”响,辛集兴叼着根万宝路,烟头上的火星在夜色里明灭。他靠在生锈的铁锚上,声音压得很低:“我托了铁蛇的关系,下周想办法混进总部核心圈,到时候你得帮我打掩护,别让雷清荷起疑。”当时我拍着他的肩膀笑,掌心能摸到他后背因为早年码头劳作留下的旧疤:“发小一场,说这个就见外了。小时候你替我挡砖头,现在我帮你打掩护,应该的。”他也笑,烟圈吐在我脸上,带着廉价烟草的辛辣,“等这事了了,回唐人街吃阿婆的芒果糯米饭,我请客。”
可现在,我站在雷清荷的电梯里,却突然慌了——辛集兴会不会提前行动了?他那暴脾气,会不会因为急着收集证据露出破绽?要是他被雷清荷抓了,会不会把我也供出来?更怕的是,万一我们俩在雷清荷面前撞个正着,连递个暗号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掉进陷阱。这些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缠得我心口发紧,连电梯上升的“嗡嗡”声都变成了雷清荷的冷笑,在耳边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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