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笼椒盐馕摆上竹架时,指尖被烫得缩了缩。晨光斜斜地打在武大郎背上,他正蹲在铺子前的青石板上,用块粗布蘸着水擦案台,连缝隙里的芝麻粒都要抠出来,动作慢却执拗,像在打磨件宝贝。
“别擦了,”她踢了踢他的草鞋,竹架在肩头晃了晃,“再擦木头都要被你磨薄了。昨儿剩的芝麻我掺新面里了,你闻闻,是不是更香?”
武大郎仰起脸,鼻尖沾着点灰,像只刚拱过土的田鼠:“香,媳妇做的啥都香。”他忽然往街口瞅了瞅,声音压得低,“张屠户家的二小子刚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咱的馕,该不会又想偷吧?”
潘金莲顺着他的目光瞥过去,那半大的小子正缩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块石头,眼神确实不怀好意。她嗤笑一声,抓起两个刚出炉的馕往他手里塞:“给他送去。就说‘想吃跟你叔说,再敢伸手偷,我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这、这样好吗?”武大郎捏着馕的手指紧了紧,“他前儿还砸了咱的竹筐……”
“砸了竹筐是他不对,”潘金莲往案台上摞馕,动作利落地像在排兵布阵,“但咱是长辈,总不能跟个半大孩子计较。再说了,你给他个馕,他往后还好意思来捣乱?这叫‘攻心为上’。”
她故意把“攻心为上”四个字说得字正腔圆,逗得武大郎“嘿嘿”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点傻气,却比刚出炉的馕还暖。他捏着馕往老槐树走,背影依旧佝偻,脚步却比从前稳当,路过的街坊笑着喊“武大哥”,他居然敢抬头应一声了。
潘金莲看着他把馕塞给那小子,看着那孩子愣了愣,红着脸跑了,突然觉得这寻常的早晨,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对胃口。她转身翻出账本,在新的一页写下:“今日辰时,赠张屠户家小子馕两个,换得半日安宁。划算。”
刚放下笔,就见王婆挎着个竹篮,摇摇晃晃地过来了,篮子里装着些水灵的青菜:“潘娘子,刚听张屠户说,他那不争气的小子偷了你家馕?我早说过那孩子该揍,你就是心太软!”
“软点好,”潘金莲接过青菜,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馕,“您老尝尝,新做的椒盐味,放了点花椒面,开胃。”
王婆咬了口馕,眼睛一亮:“哎哟这味绝了!比西街那家铺子的强多了!对了,昨儿见你往县衙送了两笼寿桃饼,县太爷家赏了啥?”
“赏了块牌匾,”潘金莲往远处指了指,铺子门楣上新挂的“匠心”二字在阳光下闪着光,“说是下个月要评‘阳谷县十佳商户’,让咱也报个名。”
王婆的嘴张成了“O”形,手里的馕差点掉地上:“真的?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前两年这名额都被西门庆家的酒楼占着,如今轮到咱小老百姓了?”
“咋就轮不到?”潘金莲把刚出炉的馕码得整整齐齐,“咱凭手艺吃饭,一没偷二没抢,赚的每一文钱都干干净净,比那些靠盘剥百姓发财的体面多了。”
正说着,街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屠户提着把杀猪刀冲过来,脸红得像块猪肝:“潘金莲!你给俺儿子吃了啥?他刚才跟疯了似的,非说要学做馕,还把俺的磨刀石都拿去当擀面杖了!”
潘金莲心里一乐,面上却故意板起脸:“张屠户这话说的,我给你儿子吃的是馕,又不是**药。他想学手艺是好事,总比偷鸡摸狗强吧?”
“好事?”张屠户把刀往案台上一剁,震得馕都跳了跳,“他要是学做馕,谁给俺杀猪?俺这手艺还指望他传下去呢!”
武大郎不知何时站到了潘金莲身前,手里攥着根擀面杖,指节发白:“学、学做馕咋了?俺媳妇的手艺金贵着呢,多少人想学还学不着!你儿子肯学,是他的福气!”
张屠户愣了愣,大概没料到这“三寸丁”敢跟他叫板,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俺、俺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
“觉得杀猪比做馕体面?”潘金莲从武大郎身后探出头,手里还捏着块揉好的面团,“那可不一定。您老算算,您一天杀两头猪,赚的银子够买多少馕?我这铺子一天卖两百个馕,赚的银子够买半头猪,您说哪个划算?”
张屠户的手指在算盘上扒拉了半天,脸慢慢红了:“这、这账好像是你说得对……可俺儿子要是真学了做馕,俺的屠户铺咋办?”
“好办,”潘金莲把面团往案板上一摔,“让他上午跟你学杀猪,下午来跟我学做馕,两不误。等他学好了,咱三家合伙,开个‘肉馕铺’,你出肉,我出手艺,武大郎管账,保准比现在赚得多!”
张屠户的眼睛亮起来,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这、这能成?”
“咋不能成?”潘金莲往他手里塞了个馕,“您老尝尝这夹肉的,新做的,里面夹的就是您家的五花肉。要是觉得好吃,咱就这么定了。”
张屠户咬了口夹肉馕,肉汁混着椒盐香在嘴里炸开,顿时眉开眼笑:“成!就这么定了!俺这就回去揍那小子一顿,让他好好学,学不好看俺不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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