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商行总号。
午后慵懒的阳光漫过窗棂,将暖意铺洒在地面。
刘项抱着吉他,指尖在弦上胡乱划拉,眼珠滴溜溜转,不时偷瞄窗边绣墩上的刘朵。
周半城深陷在特制的宽大软榻里,惬意地眯缝着眼。肥硕的手指随着刘项不成调的吉他拨弦,有节奏地拈起点心,精准地抛入口中,仿佛连咀嚼都带着韵律。
刘朵一身鹅黄宫装,本该明媚娇艳,此刻却蔫蔫的失了颜色。一方素帕被她无意识地绞在指尖,目光空茫地投向院中。那株枫树叶片零落,更在她心头添了几分萧索愁绪。
自崇礼台与范离匆匆一别,数日已过。那坏人竟似全然忘了她,音讯杳无。思念如藤蔓,悄无声息在心间缠绕,越收越紧。
范离那带着坏笑的俊脸,那能气煞人也能甜煞人的话语,那厚着脸皮牵她手时的温热触感……还有那声“娘子”,至今仍在耳畔萦绕,挥之不去。
刘朵自己也惊诧莫名。她堂堂公主,竟被一个登徒子搅得这般魂不守舍!
上回她偷偷去剑阁寻范离,被刘项捅到了父皇跟前,害她挨了景帝好一通告诫。父皇的担忧不无道理——那小子油嘴滑舌,她在他面前总似矮了一截。大婚之前,绝不能让他轻易占了便宜去。
如此一来,想见范离,竟连个像样的由头都难寻。
刘朵烦躁地绞紧了帕子,猛地转向弟弟:“刘项,你最近可去过剑阁?”
刘项拨弦的手指“铮”地一声停下,头摇得活像只拨浪鼓:“没去!绝对不去!”他一脸心有余悸,“那家伙有仇必报!谁知道他这会儿正憋着什么坏水,就等着收拾我呢!”
刘朵又气又无奈。这弟弟,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告状的时候嘴皮子倒是利索!
指望不上刘项,刘朵只能把目光投向舅舅周半城。她挪到软榻边,带着点委屈和撒娇:“舅舅……”
“哎……”周半城叹了口气,睁开一条眼缝,慢悠悠地开口:“果然和你娘一样,心里装着谁,便成了人家的人。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汤?这才几天不见,就抓心挠肝成这样,再说纪横前几天不是刚给你带回一首《鹊桥仙》么?”
当时纪横给刘朵捎回范离亲笔写的信笺。
刘朵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展开。当看到那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字迹时,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可紧接着,信纸上那首《鹊桥仙》的词句,像带着魔力般钻进了她的心底: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词句之美,意境之深,相思之苦,期盼之切……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她最柔软的心弦上。尤其是最后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表面上豁达,内里却藏着多少缠绵悱恻!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火上浇油!
刘朵捧着信纸,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涨,思念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范离的身影、笑容、话语,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接下来的几天,刘朵彻底蔫了。在公主府里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茶饭不思。周半城派人送去的各色新奇点心也失去了吸引力。她就像被抽走了魂,整日对着那首词发呆,要么就是跑到周记商行总号,对着舅舅唉声叹气,搅得周半城一个头两个大。
周半城终于受不了了,他庞大的身躯在软榻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咽下最后一口点心,面对着蔫头耷脑的刘朵:“你这天天来舅舅这儿念经,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刘朵委屈巴巴地绞着手帕:“那您倒是给我想个正经主意啊!”
周半城眯起眼睛,歪头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正经主意嘛……倒也不是没有。关键在于,得有个名正言顺、合乎礼法的理由,让你们俩能名正言顺地见面,还不会惹人非议……”
刘朵和刘项都竖起了耳朵。
“你看啊,”周半城分析道,“他范离现在是你的准驸马,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按照规矩,皇家嫁女,公主府是现成的,但驸马府……可还没影儿呢。”
刘朵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所以,”周半城手指敲着扶手:“咱们可以奏请陛下,为你和姑爷新建一座‘驸马府’!”
“驸马府?”刘朵和刘项同时出声。
“对!”周半城越说思路越清晰,“这驸马府选址何处?规制如何?内里布局、亭台楼阁、花园景致……这些总得听听你们两位主人的意思吧?尤其是那小子,对居住环境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这样一来……”
周半城故意顿了顿,看着刘朵瞬间焕发光彩的脸庞,嘿嘿一笑:“不就有的是机会,由礼部或者工部牵头,名正言顺地请你们俩一起商议、定夺?选址要看地吧?定稿要看图吧?监工要巡视吧?这见面……不就顺理成章,源源不断了?谁还能挑出半个‘不’字来?就是你父皇,也说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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