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神银行 第10章 契约的隐藏条款

夜色更深，洛辰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在青州城西区的屋脊巷道间穿梭。

正式契约带来的【区域干扰护盾】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微弱地扭曲着他周身的光线和小范围内的能量波动，让巡夜的更夫和偶尔路过的打更狗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存在。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很奇妙，但也时时刻刻消耗着他与银行契约连接的那点微薄能量——或者说，积分。

他一边小心地移动，一边在脑海中反复研究着关于“夜游神阿七”的任务信息。

【债务方：夜游神·阿七（青州城西区夜间秩序维护员-临时工）】 【债务金额：7信仰点数（逾期罚息：1信仰点数\/月）】 【债务成因：于本行借贷“一小片阴影”，用于增强夜间隐匿能力，约定以未来夜间巡逻收获的恐惧信仰分成偿还，已连续五个月分成低于最低还款额。】

“夜游神…巡逻…恐惧信仰…”洛辰默默咀嚼着这些关键词，“听起来像是正经神职，怎么也混到还不起贷的地步？”

根据任务信息里附带的模糊坐标，他的目标区域是西区靠近旧城墙的那一片。那里坊市稀疏，民居破败，夜里更是人迹罕至，只有野猫和老鼠在垃圾堆里觅食。

他蹲在一处歪斜的屋脊阴影里，望着下方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的街巷，眉头渐渐皱起。

这地方…安静得过分了。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夜游神在这种地方巡逻？能收集到恐惧信仰？怕不是只能收集到蚊子包！

难道这阿七也跟苏吉利一样，是个摸鱼能手，天天划水导致业绩不达标？

洛辰决定主动出击。他尝试着集中精神，低声呼唤：“夜游神阿七？遗神银行收债员，编号7348，前来拜访。”

声音在死寂的夜里传出老远，只有几声野猫被惊动的窸窣声作为回应。

没人…也没神搭理他。

洛辰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式。他调动起体内那丝银行契约的力量，将其微微散发出一丝气息——一种冰冷、精密、代表着“债务与契约”的独特波动。

“银行办事，欠债还钱！”

这一次，似乎有了点效果。

前方不远处，一堆废弃的破木桶后面，阴影似乎不自然地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和浓浓委屈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发飘，像是从水底传来：

“银…银行的大人…您…您怎么又来了啊…”

“小的…小的真的尽力了啊…”

洛辰眼神一凝，悄无声息地滑下屋脊，如同一片落叶般飘到那堆木桶前。

只见在木桶投下的最深沉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几乎快要淡得看不见的虚影。

它穿着类似差役的号服，但破破烂烂，颜色灰败，头上戴着一顶歪歪扭扭的帽子，手里还拿着一根…像是哭丧棒简化版的东西。它的身体比苏吉利还要虚幻，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此刻正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这就是夜游神阿七？看起来比苏吉利还惨起码两个档次！

“阿七？”洛辰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虚影猛地一抖，抬起头，露出一张稚气未脱却愁云惨淡的少年脸庞（鬼脸？）。他看到洛辰，尤其是感受到洛辰身上那冰冷的银行契约气息，吓得往后一缩，结果半个身子直接穿过了背后的木桶。

“大…大人！饶命啊！不是小的不还！实在是…实在是收不上来啊！”阿七带着哭音喊道，“这破地方晚上根本没人出来！偶尔有个打更的或者醉鬼，胆子比我还大！看到我不仅不怕，还拿石头丢我！说我是出来吓唬小孩的穷鬼！”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虽然落地就消失了）：“上个月好不容易碰到个走夜路的小娘子，我刚拿出架势想吓唬她一下，结果她尖叫一声，扔过来一个荷包就跑了…我打开一看，里面就三文铜钱和一张辟邪符！您说这…这算哪门子恐惧信仰啊！这分明是精准扶贫！”

洛辰：“……”

好家伙，这业务能力，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所以，你就连续五个月业绩不达标？”洛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小的冤枉啊！”阿七激动地挥舞着虚幻的哭丧棒，“不是小的不努力！是这世道变了！现在的人晚上要么不出门，出门的都胆子贼大！路灯还越修越亮！我们这种传统吓唬人的夜游神，快没活路了啊！”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洛辰：“银行大人，您行行好，跟上面说说情，再宽限几个月？或者…把我这‘一小片阴影’收回去也行？这玩意儿现在屁用没有，还死贵…”

洛辰看着他那副惨样，再想想自己那可怜的20.5积分，忽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这遗神银行，尽找些快破产的神只放贷，然后派他们这些底层收债员来刮地三尺，这商业模式也太鬼畜了。

“宽限不是我说了算。”洛辰叹了口气，“银行的规矩你懂。今天这债，必须有个说法。”

阿七的脸瞬间垮成了苦瓜：“可…可小的真的拿不出7信仰点啊…把小的拆了卖也值不了这个价…”

一时间，一神一人，在冰冷的月光下相对无言，只剩下绝望在默默流淌。

洛辰揉着眉心，感觉无比头痛。来硬的？估计也榨不出油水。来软的？对方比他还软。

难道他这个正式初级收债员的第一个任务，就要以失败告终？然后被扣掉20积分，直接破产？

不行！绝对不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扫过脑海中那份正式雇佣契约。这一次，他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抠，试图从那些冰冷苛刻的条款里，找出一丝可以利用的缝隙。

【…雇员需按时完成业绩指标…】 【…若债户确实无偿还能力，雇员可申请启动【债务重组评估】…】 【…评估期间，任务计时暂停…】 【…若评估通过，债户可申请【以工代偿】或【资产抵债】…】 【…若评估不通过，银行将启动【强制清算】程序…】

债务重组？以工代偿？资产抵债？

洛辰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些条款，之前他只是粗略扫过，现在看来，似乎有点操作空间？

他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债务重组评估】的细则上。

条款极其复杂，但核心要点是：需要雇员提交详细评估报告，证明债户确实无现偿还能力但仍有潜在价值，并提出可行的重组方案。银行审核通过后，原有债务条款可变更。

而【以工代偿】和【资产抵债】，则是重组后的偿还方式。

有门！

洛辰精神一振，看向还在那里默默垂泪的阿七，开口问道：“阿七，除了吓人，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或者说，你这‘夜游神’的神职，除了在夜里巡逻，还有没有其他权限？比如…穿墙？入梦？或者…带路？”

阿七抬起头，茫然地眨巴着泪眼：“穿墙？入梦？那是高级鬼差和大神才有的本事啊大人…小的就是个临时工，最大的权限就是…就是能稍微蹭点墙角阴影，让人不容易发现…还有就是…对西区这片儿的犄角旮旯特别熟，哪家狗凶哪条路近都知道…这算吗？”

对地形熟？

洛辰心中一动。这听起来没什么用，但…

他的目光扫过【资产抵债】的条款，又联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在西区活动，躲避周家追捕，寻找机会…

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在他脑中成形。

或许…这阿七最大的价值，不在于他那点可怜的恐惧信仰，而在于他本身？

“阿七，”洛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诱导，“你想不想…换一种还债方式？比如，给我打工？”

“给…给您打工？”阿七愣住了，虚幻的脸上满是困惑，“打什么工？小的除了吓人…也不会别的啊…”

“不需要你吓人。”洛辰循循善诱，“你就发挥你的特长，帮我熟悉西区的地形，告诉我哪些地方安全，哪些地方有危险，哪些是周家势力的范围…就当我的…‘活地图’兼‘夜间导航’。”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不是白干。你替我工作，产生的‘价值’，可以折算成信仰点，用来抵偿你的债务。怎么样？这比你天天蹲在这吓不到人、还要被石头丢强吧？”

阿七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虽然还是很虚幻，但多了几分神采。

“真…真的可以吗？帮您带带路…就能抵债？”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小的愿意！小的太愿意了！别说带路，就是给您当凳子当椅子都行！”

只要能不被银行强制清算，让他干啥都行！

“很好。”洛辰点了点头，心中稍定。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向银行提交【债务重组申请】。

他集中精神，按照契约中指示的方式，开始构思并撰写评估报告。

【债务重组评估申请】 债户：夜游神阿七（编号：xt-734） 申请理由：该债户主营业务（收集夜间恐惧信仰）因外部环境变化（城市化进程加速、人类夜间活动模式改变、照明设施普及等）已陷入结构性衰退，持续经营能力存疑，缺乏现金流（信仰流）偿还债务。 潜在价值评估：1、对该区域地理环境及非正式信息渠道极为熟悉（特殊人力资本）。2、拥有基础的夜间隐匿及移动能力（低价值资产）。3、神格尚未完全消散，仍具备一定可塑性。 重组方案建议：拟将该债户转为【雇员辅助单位】，其为雇员提供的导航、预警、信息搜集等服务，所产生的隐性价值，可经银行系统评估后，按一定比例折算为信仰点数，用于抵扣其所欠债务。 风险提示：该方案收益不稳定，依赖于雇员的实际需求及任务频率。】

写完这份半真半假、尽量往银行逻辑上靠的报告，洛辰深吸一口气，将其提交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银行的审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阿七紧张得虚影都在闪烁，眼巴巴地看着洛辰。

就在洛辰几乎以为银行会驳回这种异想天开的申请时——

【叮！】 【债务重组评估申请已收到。】 【正在分析…数据模拟…价值重估…】 【评估结论：申请理由部分成立。债户‘夜游神阿七’现有主营业务模式确已难以持续。其关于地理信息及隐匿能力的评估具有一定价值。】 【重组方案：原则上批准。】 【具体执行细则：**

1. 债户阿七转为雇员洛辰的【临时辅助单元】，无直接佣金，其服务产生的价值由银行系统进行实时评估并折算为信仰点（具体折算比率根据服务内容及效果浮动）。

2. 折算后的信仰点，70%用于抵扣其自身债务，30%作为银行服务费及资金占用费。

3. 原有债务罚息暂停计算。

4. 若连续30天无任何价值产出，将自动触发【强制清算】。 】 【是否接受该重组方案？】

成了！

洛辰心中一喜，虽然银行抽成高达30%，但至少解决了眼前的危机，还把阿七这个“地头蛇”暂时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接受！”

光芒一闪，细则融入契约。

阿七也瞬间感受到了变化，激动得差点原地消散：“成了！真的成了！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小的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您指东绝不往西！”

【任务状态更新：暂停（债务重组期间）】 【请雇员尽快开展业务，创造价值，以便债户履行还款义务。】

银行的提示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此刻在洛辰听来，却顺耳了不少。

他看向兴奋不已的阿七，开口道：“别高兴得太早。现在，展示你的价值的时候到了。带我去西区最安全、最适合藏身，并且绝对没有人…也没有神会打扰的地方。”

“好嘞！老板您跟我来！”阿七一下子来了精神，虚影飘忽前行，“要说安全隐蔽，我知道一个地方！以前是个土地庙的偏殿，后来土地爷搬走了，那儿就荒了，阴气重，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绝对清净！”

他一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而且那地方还有个好处，离周家一个堆放陈旧货物的仓库不远不近，既能观察到那边的动静，又不容易被发现…老板您不是要…嘿嘿…”

洛辰跟在他身后，穿梭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听着阿七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哪里墙矮容易翻，哪里狗洞能钻，哪家寡妇半夜会偷偷倒药渣…

他忽然觉得，这0.5积分花得…或许没那么亏了。

这隐藏的“以工代偿”条款，似乎是个宝藏。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更高层面，冰冷的数据再次流淌。

【雇员7348，成功激活并运用‘债务重组’条款，解决不良资产。】 【创新意识： 5点。资源整合能力： 7点。风险偏好：维持。】 【数据已记录。后续任务难度及类型将进行微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