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沈阳城郊,风裹着雪粒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往人骨缝里钻。陈峰蹲在破庙的横梁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改造过的汉阳造——枪管上缠着两圈浸过蜡的粗布,能稍微挡点风雪,枪托被磨得发亮,最前端还焊了块从日军军靴上拆下来的钢板,用来近身格斗时能多几分力道。他低头往下看,破庙的泥地上,三个伤员正蜷缩在稻草堆里,呼吸声又粗又重,其中一个断了腿的小兵,额头上还渗着冷汗,嘴唇冻得发紫,却没哼一声。
“峰哥,药快没了。”林晚秋的声音从稻草堆旁传来,她刚给伤员换完绷带,手指冻得通红,指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血。她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小瓷瓶,是之前从教会医院带出来的磺胺,原本就没多少,这几天连续收治了从北大营逃出来的散兵,早就见了底。“再没有消炎药,他们的伤口要化脓,到时候……”她没往下说,但语气里的焦急,陈峰听得明白。
破庙外,老烟枪的咳嗽声由远及近。他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露出里面打了好几层补丁的单衣,手里拎着一个空荡荡的布袋子,烟袋锅还在嘴角叼着,冒着微弱的火星。“妈的,小鬼子查得越来越严了。”他一进门就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城门口的关卡加了两挺歪把子,进出都要搜身,我这袋烟丝都差点被他们没收。”
陈峰从横梁上跳下来,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音。“林叔那边的物资,什么时候能到?”他问的是林世昌——自从上个月林晚秋偷送日军布防图被林世昌发现后,父女俩吵了一架,可没过几天,林世昌就通过老烟枪,悄悄给破庙送了一批粮食和棉衣。虽没明说支持抗日,但那意思,谁都懂。
老烟枪往灶膛里添了几根干柴,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照亮了他满是皱纹的脸。“快了,今晚子时,在城西的老油坊交货。”他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递给陈峰,“林老板亲笔写的,说这次除了粮食,还有二十斤西药,十箱手榴弹,都是硬通货。不过他也说了,这次动静大,小鬼子好像有察觉,让咱们多加小心。”
陈峰接过纸条,就着灶火的光看了一眼。林世昌的字写得很工整,末尾还加了一句“晚秋若在,让她保重身体”,字迹比前面的内容轻了些,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上去的。他把纸条递给林晚秋,后者接过时,指尖顿了一下,看着那句“保重身体”,眼圈悄悄红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林晚秋把纸条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抬头看着陈峰,语气很坚定,“我懂西药,到时候能帮忙清点,而且……我想跟爹派来的人说几句话。”
陈峰皱了皱眉。城西老油坊离日军的军火库不远,晚上巡逻队查得紧,带着林晚秋去,风险太大。可他看着林晚秋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胆怯,只有一种想为抗日做点实事的执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行,但你必须跟在我身后,不许擅自行动。”他转头看向赵山河,后者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刀身上的血渍还没擦干净,“老赵,你留在这里,守着据点,照顾好伤员。如果我们子时没回来,你就带着人往东边的山林撤,那里有苏明月同志留下的联络点。”
赵山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拍了拍手里的大刀:“峰哥,你放心去。有我在,小鬼子就算来了,也得先问问我这把刀答应不答应。”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们也得小心,听说佐藤那龟孙子最近成立了个‘特高课别动队’,全是些不要命的主儿,专抓咱们这些抗日的。”
陈峰点点头。自从上个月他们用改造的汉阳造狙杀了日军的小队长后,佐藤英机就像疯了一样,到处搜捕他们。之前有两个负责放哨的兄弟,就是被别动队抓了去,至今没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我知道。”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递给赵山河——那是从日军军官身上缴获的南部十四式,子弹不多,只有五发,“这个你拿着,关键时刻能防身。”
赵山河接过手枪,掂量了一下,又塞回陈峰手里:“峰哥,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我有这把刀就够了,小鬼子来了,我砍一个够本,砍两个赚一个。”
陈峰没再推辞,把枪别回腰间。他看了一眼灶火旁的三个伤员,又从背包里拿出半包压缩饼干——那是他穿越时带在身上的,一直没舍得吃,现在掰成了四份,分给伤员和赵山河。“拿着,补充点体力。”他说,“我们走了。”
老烟枪打头,陈峰和林晚秋跟在后面,三个人趁着夜色,往城西的老油坊摸去。雪下得更大了,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路边的房子大多黑着灯,只有偶尔几家窗户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那是日军规定的“宵禁时间”里,敢偷偷点灯的百姓——不过更多的,是门上贴着“顺民”字样的人家,门扉紧闭,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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