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全传 第18章 炼气二层的瓶颈

枯骨岭的朔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剃刀，刮过嶙峋的怪石，卷起地上灰黑的尘土和枯叶，发出鬼哭般的呜咽。丙字区七十六号通铺深处，那扇破败的木门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开合都灌入一股裹挟着冰碴的寒气。劣质油脂灯盏的火苗在浑浊冰冷的空气中疯狂摇曳，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地狱里挣扎的鬼魅。

韩墨羽蜷缩在通铺最角落、最黑暗的阴影里。身下是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草垫，破旧的粗麻被絮如同纸片，根本无法抵御这深入骨髓的酷寒。他整个人紧紧裹在单薄的破衣里，身体因为寒冷而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惨淡的白雾。

然而，他的心神却如同沉入一片滚烫的熔岩！

体内，那三撮用九颗血泪灵砂换来的劣质聚气散，正化作一股股狂暴灼热、混杂着无数尖锐砂砾般杂质的“洪流”，在他狭窄滞涩的经脉中疯狂冲撞！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这股力量远比他自身修炼出的那点微弱暖流要庞大、要暴烈，却也更驳杂、更难以驯服！

他紧闭着双眼，额角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鬓角、额头疯狂渗出，瞬间又被体表的高温蒸腾，化作袅袅的白气升腾。牙关死死咬紧，下唇早已被咬破，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他全部的意志都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死死锁定着《长春功·引气篇》那艰涩的口诀，疯狂地引导、压缩、梳理着这股狂暴的异种能量，试图将它们强行纳入丹田，冲击那层无形的、名为炼气二层的壁垒！

“引气归元…抱元守一…周天不息…” 意念在脑海中疯狂嘶吼，如同驾驭着一匹濒临失控的烈马！

狂暴的药力洪流在他的意念引导下，沿着早已熟悉却又无比狭窄的经脉路径，艰难地向上攀升，如同在粘稠的岩浆中开辟通道！所过之处，经脉壁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灼痛感如同烧红的铁丝在体内游走！终于，这股混杂着灰白光芒和无数细微杂质颗粒的狂暴洪流，狠狠撞向胸腹之间那个无形的、至关重要的“节点”！

轰！！！

意识深处仿佛响起一声沉闷的惊雷！整个身体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那无形的“节点”壁垒，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龟甲，剧烈地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表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席卷全身！骨骼似乎在呻吟，肌肉在贲张！丹田深处那点沉寂的暖流，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干草堆，猛地剧烈燃烧起来，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成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直冲头顶！炼气二层的大门，仿佛已在眼前轰然洞开！

然而，就在这狂喜即将淹没理智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狂暴的、混杂着无数杂质的药力洪流，在撞开节点壁垒、即将汇入丹田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最后的约束，骤然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群，又像是决堤的污浊洪水，在相对宽阔的胸腹经络中猛地炸开、四散奔突！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闷哼从韩墨羽喉咙深处挤出！他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腹部！双手死死捂住小腹，指节因为剧痛而惨白如骨，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肉！

撕裂！灼烧！胀痛！

无数种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到了！意念内视之中，胸腹间的经络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搅动！狂暴的异种灵力混杂着聚气散的杂质，如同失控的野火，在脆弱的经脉壁上疯狂肆虐、灼烧！原本被冲击开、布满了裂痕的节点壁垒，此刻非但没有稳固，反而在失控灵力的反噬下，裂痕进一步扩大，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丹田深处，那刚刚被点燃、剧烈燃烧的暖流，如同被泼入了滚烫的污水，瞬间变得浑浊、黯淡、摇摆不定！一股强烈的、源自本源的排斥感传来，将那些狂暴涌入的异种能量和杂质狠狠地“推”了出去！

冲击，彻底失败！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浓重腥甜气息的鲜血，再也无法压抑，猛地从韩墨羽口中喷出！暗红的血雾在昏暗的油灯光下如同绽放的妖花，星星点点地溅落在身前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也溅落在他沾满泥污、剧烈颤抖的手背上。

剧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狂喜，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靠在冰冷刺骨的石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带来更强烈的咳意和血腥味。汗水、血水、还有眼角因剧痛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混在一起，沿着他瘦削惨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污迹。

他缓缓低下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神地看着手背上那几点暗红的、温热的血迹。又缓缓移向怀中——那三个粗糙冰冷、已经空空如也的聚气散陶瓶，如同三块冰冷的墓碑，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和挣扎。

九颗灵砂。

省吃俭用，忍受屈辱，如同沙里淘金般积攒的九颗灵砂。

换来的，只有经脉的撕裂，丹田的动荡，和这一口滚烫的逆血。

伪灵根。

五行驳杂，灵力感应微弱，下下品伪灵根。

青袍弟子冰冷的宣判，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这具身体，就像一个遍布裂缝、四处漏水的破瓦罐。无论他如何拼命地往里面灌注“水”（灵力），绝大部分都会从那些先天存在的、无法弥补的“裂缝”（驳杂的灵根属性）中流失掉。而强行灌注超出承受极限的“水”（劣质聚气散），非但无法修补瓦罐，反而会加速它的崩裂！每一次冲击瓶颈，都是在用生命和根基作为赌注，去搏那渺茫到近乎绝望的一线可能！

没有机缘。

没有更多的资源。

仅凭这最劣质的聚气散和他这具废柴般的躯体，想要突破炼气二层，无异于痴人说梦！前路，已然被一道名为“资质”的、冰冷而绝望的天堑，彻底堵死！

巨大的无力感和深沉的绝望，如同枯骨岭终年不散的阴云，沉沉地压了下来，比赵虎的鞭子更沉重，比百炼谷的荆棘木更坚硬。他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连抬起手指的意念都消失了。只有胸腹间那如同被无数钝刀反复切割的剧痛，和丹田深处传来的阵阵空虚滞涩感，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

窗外，凛冽的寒风依旧在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砂石，狠狠拍打着薄薄的窗纸，发出单调而绝望的声响。

韩墨羽静静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神地望着通铺低矮、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屋顶。怀里，那枚冰冷的青铜片紧贴着心口，那枚莹白的小玉瓶也静静躺在旁边，还有那三个空了的、粗糙的聚气散陶瓶。

机缘（青铜片）有了。

微末的善意（玉瓶）有了。

拼尽全力的挣扎（聚气散）也有了。

可路，在哪里？

炼气一层巅峰，如同一个冰冷的囚笼，将他死死困住。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名为“伪灵根”的绝壁。

黑暗中，少年蜷缩的身影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唯有那双失焦的瞳孔深处，残留着一丝被剧痛和绝望碾碎后、尚未完全熄灭的、名为不甘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