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婶一行人押送着救命的粮种,怀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愈发沉重的使命感,终于穿越了那片如同鬼蜮的缓冲地带,抵达了清阳县界。越靠近县城,景象越是凄惨,路边的尸骸似乎更多,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偶尔遇到的零星灾民,眼神已然完全空洞,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对这支小小的车队甚至失去了关注的力气。
清阳县城墙已然在望,但那并非希望的象征,而更像一座巨大的、死气沉沉的坟墓。城门半开半掩,不见守军,只有几个饿得倚靠在墙根、如同骷髅般的百姓,眼神麻木地看着他们。
车队小心翼翼地驶近城门。王二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这座已经被灾难彻底摧毁的县城,还剩下怎样的秩序,又会如何对待她们这群不速之客。
就在车队即将入城时,城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个穿着破烂号衣、同样面黄肌瘦的衙役,搀扶着一个穿着褪色官袍、却同样瘦骨嶙峋、官帽都有些戴不稳的中年人,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
那中年人,正是清阳县的**县丞**,姓周。此时的周县丞,早已没了半分官员的体面,胡须杂乱,眼窝深陷如同两个黑洞,嘴唇干裂出血痂,官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挂在衣架上。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竟然赤着双脚**,满是泥污和血泡的脚掌直接踩在滚烫粗粝的尘土和碎石上,似乎浑然不觉疼痛。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粮车上那鼓囊囊的麻袋,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幻象。
王二婶连忙下车,刚要依礼参见,话未出口——
那周县丞竟猛地挣脱了衙役的搀扶,踉跄着向前扑了几步,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对着粮车,**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所有在场的人,无论是赵家屯来的,还是清阳县残存的衙役和零星百姓,全都惊呆了,瞬间失声。
周县丞这一跪,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抬起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那双深陷的眼窝中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尘土,冲出道道泥沟。他伸出枯瘦如柴、不停颤抖的双手,朝着粮车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度嘶哑、几乎不成调的哽咽:
“粮……真的是粮……种子……苍天啊……您终究……没绝了我清阳之路啊……”
他的声音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怆、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感激。一个堂堂朝廷命官,此刻竟如同一个迷失已久、终于见到亲人的孩子,哭得浑身抽搐,不能自已。
王二婶等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手足无措,心酸难言。刘氏和张寡妇早已跟着抹起了眼泪。
周县丞跪行几步,扑到最前面一辆粮车旁,不顾麻袋上的尘土,如同拥抱失散多年的骨肉般,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一袋种子,将脸颊紧紧贴在粗糙的麻袋上,感受着里面颗粒的轮廓,嚎啕大哭:
“娃娃们……有救了啊……有救了啊……爹娘们……能活了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绝望、无力、痛苦和压抑,全都发泄出来。几个月,他眼睁睁看着辖境子民成片饿死,易子而食,却求救无门,赈济无力,那种锥心刺骨的煎熬,几乎将他逼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实实在在的救命种子,成了压垮他紧绷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的唯一绳索。
哭了良久,他才稍稍缓过气来,但依旧紧紧抱着粮袋,仿佛一松手就会消失。他抬起泪眼,看向王二婶等人,声音依旧颤抖,却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你们……你们是赵家屯的恩人?是立身堂的?”
王二婶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酸,恭敬道:“回大人话,正是。我们当家的赵小满姑娘,听闻贵县惨状,心中不忍,特命我等送来这批豆种杂粮种,并‘暖棚育秧’、‘醋蚀开石’等抗旱救急的法子,希望能助贵县百姓抢一线生机。”
“赵小满……立身堂……”周县丞喃喃念着这几个名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骨头里。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却因虚弱和激动而踉跄,王二婶赶忙上前扶住。
“恩人!活菩萨!”周县丞反手抓住王二婶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芒,“此恩……此恩如山似海!我周某代清阳县残存的数万百姓,叩谢活命大恩!**此恩,清阳县永世不忘!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他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如同发誓。
周围残存的几个衙役和百姓,此刻也明白过来,纷纷跟着跪倒在地,朝着王二婶等人磕头,哽咽声此起彼伏。
“快请起!快请起!使不得!”王二婶连忙招呼众人起身,心中亦是澎湃难平。她从未想过,几袋种子,竟能换来一位父母官如此重若千钧的跪谢。
周县丞稍稍平复情绪,立刻恢复了些许官员的本能,哑声吩咐衙役:“快!护送恩人车队入城!敲锣!告知全城百姓,赵家屯立身堂义赠救荒粮种到了!有救了!让大家到县衙前听候分配和学法!”
破败的死城,因为这几车种子的到来,因为县丞这一跪,仿佛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无比的活气。
县丞跪迎,赤足悲泣。
抱粮如婴,感天动地。
一诺永铭,恩重逾山。
绝望之城,终见星火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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