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洛水之畔的杨柳已染上些许金黄。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偃师码头却已是人声鼎沸。漕船如梭,力夫们喊着号子,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货物从船上卸下,又装运上车。汗水、尘土与河水的腥气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漕运枢纽独有的气息。
王老五揣着手,站在码头高处的一个木箱上,眯着眼扫视着下方忙碌的景象。他是这偃师码头的地头蛇,手下掌控着几十号漕工,专司贡品货舱的装卸与夜间看守。这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虽官职不高,但实权不小。近日,他更是春风得意,与仓曹参军周斌搭上线后,那白花花的银子便如这洛河水般,悄无声息地流入了他的口袋。
“五爷,周参军那边传话,今晚老地方,有一批‘新茶’要到。”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凑到王老五身边,低声禀报。
王老五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了点头。“知道了,让兄弟们机灵点,今晚都给我把招子放亮些。”
“您放心,都安排妥当了。”汉子谄媚地笑着,“城南‘兴隆货栈’的刘掌柜也递了话,说是上回的‘绸缎’卖得极好,催着要新货呢。”
“哼,贪心不足。”王老五冷哼一声,眼中却满是得意,“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货,总会有的。”
他并未察觉,在码头对面一间临河的茶肆二楼,两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半开的窗户,牢牢锁定着他。那是柳七娘派出的玄羽堂精锐,他们已经在此潜伏了三天,将王老五与其手下的活动规律、交接暗号、乃至常去的几家酒肆赌坊,都摸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洛阳城南,兴隆货栈。
货栈表面看来与寻常商铺无异,前堂摆放着各式杂货,伙计懒洋洋地招呼着零星客人。但在后院深处,一间隐蔽的库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几名伙计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批质地光滑、纹样精美的丝绸打包、装箱。这些丝绸,无论从织工、染色还是图案上看,都明显超出市面流通的上等货色,隐隐带着贡品的规制。
货栈掌柜刘三,一个看似憨厚的中年胖子,正拿着账本,与一位穿着户曹参军官服的中年人低声交谈。那官员面色有些紧张,不时擦拭着额角的细汗。
“张参军,放宽心。”刘三压低声音,脸上堆着笑,“这批货走的是南边的路子,稳妥得很。您那份,今晚就能送到府上。”
张参军,正是洛阳府的户曹参军张亮,负责市籍管理与部分商税征收。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刘掌柜,最近……最近风头似乎有点紧啊。我听说,内卫那边好像在查漕运贡品损耗的事……”
“内卫?”刘三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那帮老爷们,也就是例行公事罢了。漕运上下,盘根错节,他们查得过来吗?再说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周仓曹那边都没消息,您怕什么?咱们这生意,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亮闻言,脸色稍缓,但眼底的忧虑并未散去。他总觉得,这次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悄然迫近。
这股压力,并非他的错觉。
凤影总部,林薇的书房内,气氛凝重而有序。
巨大的洛京城防图悬挂在墙上,上面被赵乾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出了王老五、周斌、张亮以及兴隆货栈等几个关键节点之间的关系与活动轨迹。另一面墙上,则贴满了由青鸾堂汇集来的各方信息碎片,从码头力夫的闲谈,到绸缎庄掌柜的抱怨,再到一些看似无关的官府文书抄录。
林薇站在桌前,目光沉静。赵乾和柳七娘分立两侧,正在汇报最新的进展。
“阁主,已经确认,王老五与周斌约定的‘老地方’,是码头下游三里外的一处废弃河神庙。他们通常于子时前后在那里交接赃物。”柳七娘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语气肯定,“我们的人已经摸清了河神庙周边的地形,找到了几个绝佳的监视与埋伏位置。”
赵乾接话道:“青鸾堂这边,通过交叉比对近三个月的漕运记录、洛阳府入库清单以及几家关联商号的进出账目,已经可以初步确定,被窃取的贡品丝绸数量,远超账面上显示的‘损耗’。而且,兴隆货栈近期流出的几批高价丝绸,其纹样与今年江南贡品中的‘云水如意锦’极为相似,几乎可以断定就是赃物。”
林薇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物证呢?没有确凿的物证,一切都是空谈。”
“属下已经安排。”柳七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今晚他们交易之时,便是人赃并获之机。玄羽堂的兄弟会设法在交易进行时,拿到至少一匹完整的贡品丝绸作为铁证。同时,记录下他们交易的全过程。”
“风险不小。”林薇看向柳七娘,“周斌是官身,王老五也是地头蛇,他们身边未必没有好手。务必保证我们的人安全,宁可放弃,不可暴露。”
“阁主放心,玄羽堂干的就是这种活计。”柳七娘自信一笑,“动手的兄弟是堂中好手,轻功卓绝,最擅潜行匿踪,只取证,不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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