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那股子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风沙迷眼之后,县太爷揉着眼睛,瞧见公案上赫然两个墨迹未干的大字——“冤枉”。堂下衙役面面相觑,押着冷二、高国泰、李四明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惊堂木还握在手里,可这案子,今日是审不下去了。老爷挥了挥手,嗓音带着点惊魂未定的沙哑:“退堂!将一干人犯,暂且收押!”
谁也没留意,衙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破僧袍滚得满是尘土的和尚,咧着嘴笑了笑,转身挤了出去。他身后跟着两个一脸愁苦、脚夫打扮的汉子,正是冯顺和苏禄。
“师父,这……这就完了?”冯顺紧赶几步,凑到济公身边,压低声音问。他心里惦记着那被押下去的高国泰,那是他的东家,是个实打实的读书人,怎会干出明火执仗的勾当?
济公摇着那把破蒲扇,脚步不停,只顾往西门外走。“不完怎的?你还能替县太爷升堂去?”他头也不回,嘻嘻哈哈的,“肚子咕咕叫,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才是正经。官司嘛,自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苏禄叹了口气,他与冯顺都是高国泰的仆人,东家蒙冤入狱,他们哪有什么心思吃饭。但见济公走得飞快,也只好闷头跟着。出了西门,又走了约莫二里地,人烟渐渐稀少,道旁是半人高的荒草。
忽然,济公停下脚步,用破扇子指着草丛深处:“咦?那是什么东西亮闪闪的,莫不是老天爷看咱们走得辛苦,赏下买酒钱来了?”
冯顺、苏禄顺着望去,只见草丛里果然散落着几锭银子,雪也似的,在日头下晃眼。两人又惊又疑,上前捡拾起来,竟越捡越多,碎银、元宝,散落了一片。他们手忙脚乱地扯下外衫包袱皮,将银子收拾起来,足足装满了一个大口袋。
“师……师父,这……”冯顺抱着沉甸甸的银子,舌头都有些打结。这横财来得太突兀,让他心里发慌。
济公凑过来,用扇子拨拉一下口袋里的银子,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成色不错。看这光景,准是哪个倒霉的镖师遇上了剪径的强人,银子被抢了,这是贼人匆忙落下的。嘿嘿,合该咱们捡个便宜。”他拍拍那口钱袋,眼睛眯成两条缝,“财不露白,咱们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三人于是继续西行。冯顺和苏禄轮流扛着那袋银子,心里七上八下,既为这意外之财忐忑,又担忧着狱中的高国泰。只有济公,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东张西望,好似出来游山玩水。
走到日头偏西,眼前出现一个镇店,路口木牌上写着“殷家渡”三字。镇子不大,透着一种陈年的破败气。沿着唯一的主街往南走,不多远,路东边露出一段斑驳的白墙,墙上用浓墨写着“孟家老店,草料俱全,安寓客商”。店门半掩着,门前冷落,连个迎客的伙计都没有。
济公走上前,抡起拳头“咚咚”捶门,捶得那木门直晃悠。
里面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敲什么敲!”
“住店的!快开门!和尚走得脚底板疼,要歇歇!”济公扯着嗓子喊。
“没房了!都住满了!往别处去吧!”里面的声音硬邦邦的。
济公回头朝冯顺、苏禄挤挤眼,故意提高了嗓门:“哎呀,这可怎生是好?扛着这许多银子,天又快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碰上歹人,岂不是要钱又要命?”
门内立刻没了声响。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伙计模样的瘦小汉子探出头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济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尤其在冯顺肩上的那个沉甸甸口袋上停留良久。他脸上瞬间堆起笑容,与方才的不耐烦判若两人:“三位客官,方才实在是抱歉,不知是三位。我们掌柜的吩咐了,如今天荒马乱的,看三位带着重物行路,怕不安全。我们店虽小,掌柜的最是心善,特意让出一间房来,请三位将就住下,总比在外头担惊受怕强。”
济公哈哈一笑:“你们掌柜的倒是个好人,想得周到。怕我们丢了银子,是不是?好好好,前头带路。”
伙计侧身将三人让进店内。进门是个院子,迎面一个破败的影壁,东边是柜房,窗纸昏黄,看不清里面,西边是厨房,隐隐有油烟味飘出。院子东西各有一溜厢房,正北是几间上房。济公站在院中,也不挪步,使劲吸了吸鼻子,皱眉道:“咦?你这店里是什么味儿?”
伙计一愣:“什么味儿?客官,就是寻常的烟火气、草料味儿呗。”
济公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对,不对,有股子……贼味儿,还掺着点腥气。”
伙计脸色微变,随即强笑道:“和尚真会说笑,咱们是正经老店,童叟无欺。三位请上房歇息,上房宽敞凉快。”他忙指着北面正中的一间屋子。
“上房好,八面通透,跑起……哦不,住起来舒坦。”济公摇着扇子,晃晃悠悠地走向上房。冯顺、苏禄对视一眼,心里都打了个突,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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