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144章 破茧与毒计

藤田少佐办公室那令人窒息的空气仿佛还黏在肺叶上，佐佐木雄二走出联队部大楼，哈尔滨特有的、混杂着煤烟与寒意的冷风扑面而来，才让他感到一丝真实的喘息。野上那淬毒的眼神和刻骨的怨恨被暂时关在了门后，但雄二清楚，那条毒蛇绝不会冬眠。藤田交代的两个任务——暖宝宝产能瓶颈和黑市渠道的“尾巴”——如同两座新的冰山，沉甸甸地压上心头。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返回了位于营区偏僻角落的马厩改造的操作间。熟悉的机油、金属粉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来自发热材料）扑面而来，竟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这里是他的“王国”，也是他立足的根本。

留守的技术兵和工人们看到雄二回来，脸上都露出欣喜和如释重负的表情。显然，在他和木村离开的这段时间，生产线确实遇到了麻烦。

“曹长！您可回来了！”负责带班的老技工山田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焦虑，“封装机那边，第三号工位的冲压模具磨损太严重了！次品率飙升！备用模具精度不够，根本顶不上！还有，您设计的那个自动填料斗，链条传动老是卡顿，粉尘堵塞严重，效率比手动高不了多少……”

雄二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快速巡视生产线。情况比山田描述的更糟。由于缺乏他的现场协调和精细调整，设备在超负荷运转下问题频发。工人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产能别说提升，能维持原有水平都困难。

“木村准尉呢？”雄二问道。藤田让木村写检查，但按道理也该来露个面。

“木村准尉……回来过一趟，拿了点东西，说少佐让他写重要报告，就匆匆走了……”山田有些支吾。

雄二了然。木村被藤田训斥，又被野上构陷吓破了胆，此刻估计正躲在营房里绞尽脑汁编造那份关于“赠送大衣被劫”的“深刻检查”，哪还有心思管生产线。也好，少了他指手画脚，自己更能放开手脚。

“我知道了。”雄二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让焦躁的工人们安静下来，“山田，带人先把三号冲压模具拆下来。其他人，按原定计划继续生产，次品单独堆放，做好记录。我去仓库看看备件。”

雄二一头扎进了材料仓库和备件区。藤田的急迫如同鞭子抽在身后，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让这条生产线重新咆哮起来，甚至超越之前的水平。这不仅是任务，更是稳固自己在藤田心中地位的唯一途径。他仔细检查了备用的几套模具，果然如山田所说，加工精度不足，强行使用只会产生更多废品。至于那台问题不断的自动填料斗，结构设计本身存在缺陷，在粉尘环境下故障率高是必然。

时间紧迫，重新定制模具或大改设备结构都不现实。雄二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引擎，结合着穿越前的工程经验和这段时间对日军后勤体系的了解，寻找着最快、最可行的解决方案。

**解决模具问题：** 他放弃了更换整套模具的想法。仓库角落里堆放着一些为其他项目采购、但暂时闲置的高强度合金钢棒料。雄二眼睛一亮。他立刻指挥山田等人，将磨损最严重的模具核心部件拆卸下来，利用操作间现有的小型铣床和磨床，以那些合金钢棒料为胚材，进行现场复制加工！精度要求最高的型腔部分，由他亲自操刀，凭借精湛的手艺和对发热片形状的精确把握，硬是靠着手工研磨和反复调试，在一天一夜的连续奋战后，做出了两套虽然粗糙但完全可用的临时替代核心！虽然寿命肯定不如原装，但足以撑到新模具到位。

**解决填料斗卡顿：** 他彻底放弃了复杂的链条传动结构。从报废的军用卡车上拆下几个耐用的滚珠轴承，结合仓库里现成的帆布传送带（原本用于包装），设计了一个极其简陋但异常皮实的重力滑槽式填料装置。粉尘堵塞？直接取消复杂的封闭结构，改为开放式，并在关键节点加装可拆卸的过滤网和手动清理口。效率可能略低于理想状态下的自动填料，但胜在结构简单，故障率几乎为零，维护极其方便，整体效率反而比之前那台“娇贵”的自动机更高！

当焕然一新（虽然看起来更简陋粗糙）的生产线重新轰鸣起来，发热片如同流水般稳定产出时，整个操作间都沸腾了。工人们看着雄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敬佩。仅仅三天时间，产能不仅恢复，甚至因为新填料装置的稳定，比之前还提升了近三成！

“佐佐木曹长！您……您真是神了！”山田看着顺畅运转的机器，激动得语无伦次。

雄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让大家辛苦加班，加班津贴我会向木村准尉申请。现在，按新规程操作，保持稳定。” 他深知，这只是第一步。产能提升的报告必须漂亮，才能堵住藤田的嘴，抵消掉前哨站丢大衣的负面影响。

他立刻着手整理报告。报告中，他巧妙地将这次设备危机描述为“对生产线极限的探索性测试中暴露的预期内问题”，而他的解决方案则成了“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战时条件下，发扬帝**人克难攻坚精神，利用废旧物资进行创造性改造的成功典范”。他详细列举了改造后提升的产能数据、降低的次品率、节约的维修时间和备件成本，并附上了新操作流程。报告的最后，他“谦逊”地表示，这只是初步成果，在获得更多资源（暗示需要新模具和新设备）后，产能仍有巨大提升空间。

这份数据详实、功劳显着的报告，由木村（终于写完了检查，正愁没功劳）兴冲冲地联署签名后，立刻呈送到了藤田的案头。藤田看着报告上实实在在提升的产能数字和“克难攻坚”的字眼，阴沉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大笔一挥，不仅批准了加班津贴，还额外拨付了一笔资金用于“后续技术改进”，并口头嘉奖了木村和雄二。前哨站的不快，似乎暂时被这份实打实的“业绩”冲淡了。

然而，雄二心中没有丝毫放松。藤田交代的第二个任务——清理黑市“尾巴”——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比野上更加危险。宪兵队的调查，绝非空穴来风。暖宝宝黑市里夹带磺胺药片的渠道，必须立刻切断，而且要切断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他不能直接去找伊万诺夫或者小岛，那太危险。他需要一种更间接、更符合“清理”本意的方式。他仔细梳理了这条走私链：磺胺药片的来源，是他利用藤田贪墨的“次品”暖宝宝夹带出去的，通过藤田自己建立的黑市分销网络（藤田只关心利润，不关心具体流向），最终流入小岛这样的下线，再转到伊万诺夫手中。

藤田要的是“安全”，要的是摆脱宪兵队的注意。那么，最好的“清理”方式，就是让这条渠道自己“合理地”断掉，让可能的调查线索自然中断。

一个计划在雄二脑中形成。他找到了刚刚因“产能报告”而对他更加倚重的木村。

“木村准尉，关于黑市渠道……”雄二刚一开口，木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嘘！小声点！佐佐木曹长！这事……这事不是已经……”他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少佐阁下亲自交代，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雄二压低声音，表情严肃，“风声越来越紧。我们不能再碰任何药品，一丝一毫都不行！但渠道本身，是少佐阁下的重要财源，也不能完全放弃。”

木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那怎么办？”

“转型！”雄二斩钉截铁地说，“把暖宝宝里的‘特殊夹带’，换成绝对安全、就算被查到也无关痛痒的东西！比如……”他指了指操作间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边角料——裁剪下来的发热片内衬布头、封装失败的残次发热片芯（只是活性炭和铁粉比例失调，发热效果差，但本身无害）。

“这些东西？”木村一脸茫然，“这些废料能有什么用？卖钱？”

“不是卖钱，是‘赠品’！”雄二解释道，“我们对外宣称，为了回馈老客户，提升暖宝宝品牌口碑，在部分‘精选’暖宝宝包装内，随机附赠‘备用发热内衬布’或‘急救备用暖贴芯’（指残次发热片芯）。这些东西本身是暖宝宝的一部分，就算被宪兵翻出来，也完全说得通，没有任何违禁嫌疑！而我们的老客户（指小岛），自然明白该把这些‘赠品’交给谁（指伊万诺夫）。伊万诺夫那边，收到这些无害的东西，自然明白我们的处境——渠道暂时只能传递‘安全信号’，无法运送药品。这样，既保持了联系不断，又彻底切断了药品这条最危险的线！就算宪兵队查到分销点，翻出来的也只是一堆破布头和没用的发热芯，能说什么？”

木村的小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妙啊！佐佐木曹长！这样……这样既安全，渠道也没断！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只是换了个名头！少佐阁下的财路也保住了！高！实在是高！”

“事不宜迟。”雄二趁热打铁，“立刻通知我们控制的渠道点（主要是藤田那条线的几个关键分销商），停止一切药品相关交易。新一批出货的暖宝宝，我会亲自安排‘加料’，全部换成这些‘赠品’。同时，放出风声，就说因为前线需求激增，原料管制趋严，所有‘特殊赠品活动’限量供应，售完即止。制造一种正常的商业调整假象。”

木村连连点头，对雄二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好！我马上去办！保证做得滴水不漏！”

看着木村匆匆离去的背影，雄二稍稍松了口气。这条金蝉脱壳之计，是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它牺牲了药品运输能力，但保住了最核心的联络渠道，更重要的是，彻底将藤田和自己从磺胺药片这个致命把柄上摘了出来。只要小岛和伊万诺夫那边不出问题，宪兵队就算查到天边，也只能找到一堆“无害的工业废料”。

就在雄二以为可以暂时喘口气，专注于产能巩固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马厩操作间门口——野上少尉。

野上依旧穿着那身笔挺却显得空荡荡的军服，脸色枯黄，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深潭。他没有进操作间，只是站在门口，像一尊冰冷的门神。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刻板地对闻讯出来的雄二说道：“佐佐木曹长，根据药品仓库例行盘存规定，需要核对近期由你技术组申领并实际用于生产的磺胺类粉末（用于发热片抑菌）消耗记录。请提供相关领料单据、生产记录及剩余库存。”

野上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雄二的心却猛地一沉。磺胺粉末！这是制作发热片时添加的微量抑菌剂，用量极少，而且申领和使用记录一直是他亲自严格把控，账面绝对没有问题。野上选择这个时间点，以“例行盘存”的名义来查，其用意不言自明——他还没有放弃！他像一条真正的毒蛇，在黑暗中耐心地逡巡，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缝隙！查磺胺粉末是假，查他是否监守自盗、将磺胺粉末挪用于制造黑市流通的药片才是真！

雄二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回答：“可以。单据和记录都在技术组档案柜。请野上少尉稍等，我立刻取来。”他转身回屋，步伐稳定。他对自己在磺胺粉末上的账目有绝对信心。但野上选择这个切入点，其敏锐和执着，让雄二感到了比在藤田办公室更深的寒意。这条毒蛇，不仅记仇，而且极其专业，极其耐心。他回到哈尔滨，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可能意味着与野上之间一场更加漫长、更加隐蔽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