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122章 冰道余波（1）

木村军曹长押送着那箱承载着特殊使命的“次品”暖宝宝离开后，操作间里只剩下机器单调的轰鸣和刺鼻的硫磺气味。佐佐木雄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汗水浸透了内衬，并非因为劳作，而是精神高度紧绷后的虚脱。袖袋里那支珍贵的盘尼西林粉针瓶和腰间暗袋里零散的器械部件仿佛还在散发着寒意，时刻提醒着他刚刚完成的是一场何等危险的豪赌。

原田惨死的消息带来的冰冷愤怒，与手术器械组件成功送出带来的微弱希望，在他胸腔里激烈地碰撞、撕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嗡嗡作响的暖宝宝生产线上。现在，每一秒的平静都是原田用命换来的喘息。木村亲自押送“次品”去矿坑深埋，这条利用藤田规则和木村恐惧构筑的临时“冰道”，是当前最稳妥的传递方式。剩下的，就是等待，以及应对必然随之而来的余波——来自特高课的余波，以及来自藤田的审视。

时间在机器的节奏中缓慢流逝。雄二一丝不苟地操作着，补充硫磺粉，检查封装，剔除瑕疵品。他的动作沉稳，眼神专注，仿佛全副身心都沉浸在生产之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敏锐地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异响。

傍晚时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村特有的、带着劫后余生般疲惫的喘息在门外响起。门被推开，木村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脸色比出去时更加苍白，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完成“重大任务”后的松懈，甚至是一点不易察觉的、近乎谄媚的讨好。

“埋……埋好了！佐佐木！”木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邀功的急切，“城西乱葬岗矿坑，最深的地方！我亲自看着他们挖的坑，至少两米深！把铁盒子放下去，填得严严实实，还踩实了！绝对万无一失！保证没人能找到！”他刻意强调了“亲自”和“最深”，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隔绝掉特高课可能的追查。

“辛苦了，木村军曹长。”雄二停下手中的活，微微点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赞许”和“如释重负”，“有您亲自监督，藤田少佐也能放心了。生产线和‘安全处置’都无虞，我们就算暂时稳住了局面。”他刻意将生产线和安全处置并列，强化木村的“功劳”感。

木村被雄二这难得的“肯定”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是！是！我们……我们总算可以喘口气了。”他瘫坐在旁边的木箱上，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补充道：“路上……路上好像看到特高课森田那家伙的车了，在城西那边转悠……不过离矿坑很远！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们埋了什么！埋得那么深，神仙也找不到！”

森田在城西出现？雄二的心微微一沉。中村果然没有放弃！原田的死只是切断了直接线索，但这条毒蛇的嗅觉依旧灵敏，开始在可能的区域撒网。他不动声色：“森田？他出现在城西不奇怪，那里流民聚集，鱼龙混杂，特高课的眼睛从来不会闲着。只要我们行得正，做得干净，他们抓不到把柄。”他再次强调“行得正”“做得干净”，既是安抚木村，也是在暗示他必须统一口径——埋掉的就是“废弃化学物料”，别无其他。

“对！对！我们就是按规程处理废料！”木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用力点头，随即又紧张起来，“那……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特高课不会就这么算了吧？中村那个老狐狸……”

“做好我们的事。”雄二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让生产线满负荷运转！让暖宝宝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护身符！藤田少佐需要它，整个营区需要它！只要我们还有价值，还在为少佐创造价值，少佐就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至于特高课……”雄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将自己和木村完全绑在了藤田的战车上，也堵住了木村可能的动摇。

木村被雄二的“坚定”感染，或者说被“护身符”理论说服，稍微安定了一些。“好！我……我去盯着原料入库！”他像是找到了具体的目标，起身离开了操作间，继续履行他“监督者”的职责，只是这次，监督中似乎多了几分同舟共济的意味。

操作间再次恢复“平静”。雄二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隙。中村的目光必然已经聚焦到了马厩，聚焦到了他身上。小岛那条线，是最大的隐患。原田被捕时，小岛尚未暴露，但原田是否在酷刑中无意间透露过什么？或者特高课是否已经通过其他方式注意到了频繁领取暖宝宝的辎重兵小岛三郎？

必须尽快切断与小岛的明面联系，并确认他是否安全！

机会出现在第二天清晨。按照计划，今天是正式配发第一批暖宝宝的日子。藤田为了提振因假药案和原田之死而低迷的士气，特意将这次配发搞成了一场小小的仪式。他本人亲自到场监督，宪兵维持秩序，士兵们排着长队领取这能救命御寒的小玩意。气氛看似热烈，却掩盖不住一种压抑的紧张感。特高课的人没有出现，但谁都知道，他们的眼睛无处不在。

雄二和木村站在临时搭建的发放台后，负责清点发放。雄二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领取的队伍。终于，他看到了小岛三郎。小岛穿着臃肿的军棉袄，排在队伍中段，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比平时更加谨慎，不停地扫视着四周。当他的目光与雄二短暂接触时，雄二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示意。

轮到小岛领取时，他上前一步，将领取凭证递给木村。雄二拿起两个暖宝宝递给他，动作自然流畅。就在交接的瞬间，雄二的手指极其轻微、快速地在小岛的手背上点了两下，然后迅速收回。这是事先约定的紧急信号：**危险，暂停一切联络！**

小岛的手指微微一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低头接过暖宝宝，低声说了句“谢谢佐佐木军曹”，便迅速转身离开，汇入领取完毕的人群中。整个过程快得连旁边紧盯着雄二的木村都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信号已发出！雄二心中稍定。小岛接收到了警告，以他的机警，应该会立刻蛰伏起来，暂停杂货铺的活动。只要小岛不主动暴露，特高课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暂时还不敢动一个普通的辎重兵。

配发仪式在一种微妙的“成功”氛围中结束。藤田对暖宝宝受到士兵欢迎感到满意，当众嘉许了木村和雄二几句，强调了保障生产的重要性。然而，仪式刚结束，藤田的副官就匆匆走来，在藤田耳边低语了几句。藤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冰冷的目光扫过正准备返回马厩的雄二和木村。

“佐佐木军曹，木村军曹长，”藤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跟我来办公室。立刻。”

藤田办公室的气氛比外面零下二十度的空气还要冰冷。中村课长如同一个灰色的幽灵，已经坐在了客位上，枯井般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走进来的雄二和木村。森田中尉如同影子般站在他身后。

“藤田少佐，”中村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关于原田正一死亡一事的相关调查，特高课需要向这两位‘关键’人员询问几个问题。请少佐行个方便。”他特意在“关键”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雄二。

木村瞬间脸色惨白，腿肚子又开始打颤，求助似的看向藤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