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尽人间 第95章 功法异变

竹屋之内，灯火渐熄，晨曦微露，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

沈孤寒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周身那沉凝厚重的气息已彻底内敛，若不细察，几与常人无异。然而，在其体内，《孤星秘典》全新演化出的功法路径正自行运转，丝丝缕缕新生的混沌之力如星河流转，深邃而内蕴磅礴伟力。这力量虽因他刻意压制而不显于外，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孤寂与苍茫意韵，仿佛蛰伏的太古凶兽，随时可爆发出撕裂苍穹的威能。

他并未沉醉于功法突破带来的力量提升，心神反而愈发清明冷静，仔细体悟着这全新力量的每一分特性，尝试着如臂指使，将其彻底掌控。混沌幽昙之力本就霸道绝伦，融合了净魂之力蜕变后，更添几分难以捉摸的玄奥，驾驭起来需耗费极大的心神。

苏婉清静坐一旁，调息恢复着耗损过巨的净魂本源。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平稳许多。经过昨夜那近乎搏命般的疗伤与功法推演，她与沈孤寒之间的力量联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微妙。无需言语，她便能隐隐感知到他体内那浩瀚力量如深渊潜流般涌动，带着一种吸引她净魂本源的奇异韵律。

沐宁早已收拾妥当，将煎药的器具洗净归置，此刻正倚门而立，目光扫过屋外静谧却暗藏杀机的山林，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弟弟的疯狂计划让她心惊，但更让她担忧的是这南疆之地愈发诡谲的局势与暗处窥伺的强敌。

“感觉如何？”沐宁转身，看向睁开双眼的沈孤寒。

“无碍。”沈孤寒淡淡道，言简意赅。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的爆鸣声，气血运转圆融无碍，昨夜推演功法带来的些许反噬隐患已被新生的混沌之力彻底抚平。

他的目光落在苏婉清身上，见她气息渐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苏婉清似有所感，亦睁开美眸，迎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既如此，便动身吧。”沐宁道，“葬星谷距此尚有数日路程，途中需万分小心。”

沈孤寒却摇了摇头：“暂且不急。”

在沐宁与苏婉清疑惑的目光中，他走到屋舍中央，沉声道：“《孤星秘典》新境初成，其力运转尚有滞涩，需熟悉掌控。而且……”

他看向苏婉清：“你的净魂之力与我的混沌之力交融衍生出的那缕先天元气，似乎对彼此功法皆有助益。或许，可尝试进一步引导，或能各有所得。”

沐宁闻言，眸光一闪：“你是想……合练切磋，以稳固境界，并探寻那元气之妙？”

“嗯。”沈孤寒点头，“此地尚算隐蔽，耽搁一两日无妨。唯有将新增力量彻底掌控，面对葬星谷之局，方能多一分把握。”

他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昨夜虽定下惊世之计，但绝非鲁莽硬闯。提升自身实力，永远是应对危局的根本。

苏婉清眼眸微亮，她对于那奇异先天元气带来的好处深有体会，不仅能极快修复伤势，更能纯化凝练她的净魂本源。若能主动引导运用，无疑对两人皆是莫大机缘。

“好。”她毫不犹豫地应下。

沐宁略一思忖，也觉此法稳妥：“也好。我为你们护法。正好我也需仔细研究一下阁中传来的关于各方动向的最新密讯。”

计议已定，三人便不再耽搁。

沈孤寒与苏婉清相对而立于屋舍中央空处。

“我会将力量压制在与你相若的层次。”沈孤寒道，“你只需以净魂之力应对，仔细感悟力量交锋时的变化，尝试引导那缕先天元气。”

“明白。”苏婉清凝神静气，指尖净白光华流转，如月华凝聚。

沈孤寒并指如剑，缓缓点出。指尖并无惊人声势，只有一抹极其黯淡、却内蕴着无尽深邃与毁灭气息的混沌光晕流转，仿佛能吞噬周遭一切光线。

指风破空，无声无息，却带给苏婉清极大的压力。她不敢怠慢，纤指轻扬，一道凝练的净魂光束迎上。

“嗤——”

两股力量悄无声息地碰撞，并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相互侵蚀、湮灭，发出细微如冰雪消融般的声音。混沌之力霸道吞噬，净魂之力则不断净化消弭着那股毁灭气息。

在力量交锋的核心，一点微不可察的奇妙元气悄然诞生，如阴阳鱼眼，调和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属性，使其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这缕元气比昨夜疗伤时自然衍生的更加精纯、灵动。

沈孤寒眸光微亮，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输出的混沌之力，引导着那缕新生元气沿着苏婉清施展净魂之力的手臂经脉逆向流转。

苏婉清娇躯微微一颤，只觉一股温凉醇和、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生机的力量涌入体内，所过之处，经脉如被甘泉洗涤，变得更加通透坚韧，净魂本源竟自发地活跃起来，贪婪地吸收着那元气中裨益灵魂的奇异能量。

她福至心灵，立刻运转家传净魂法诀，主动配合着元气的流转，将其化入自身本源之中。

一时间，她周身散发出柔和圣洁的白光，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盈凝实，先前耗损带来的虚弱感一扫而空，甚至隐隐有所精进！

沈孤寒亦感受到那缕元气在苏婉清体内流转一周后，反馈回一丝精纯至极、已被净魂之力调和过的混沌本源，融入自身，使得新生力量的最后一丝滞涩之感彻底消散，运转愈发圆融自如。

“果然玄妙！”沐宁在一旁看得分明，忍不住出声赞叹。这两种本该相互克制的力量，竟在某种奇特的契机下，达成了如此完美的互补与共生。

初次尝试便获奇效，两人精神皆是一振。

沈孤寒招式一变，化指为掌，掌风缥缈，带动周身混沌雾气弥漫，如星云流转，轨迹莫测，向着苏婉清笼罩而去。这一次，他稍稍提升了一丝力量。

苏婉清屏息凝神，净魂之力如潮水般涌出，在身前布下一道道纯净光幕，守得滴水不漏。她不再仅仅被动防御，而是尝试着在抵挡混沌之力侵蚀的同时，主动分离出一丝丝净魂之力，如灵蛇般探入那混沌星云之中，追寻着那缕先天元气的踪迹，引导其加速衍生。

力量碰撞愈发激烈，虽被控制在方寸之间，但那逸散出的丝丝气息，已让一旁的沐宁感到心惊。沈孤寒的混沌之力充满了寂灭、吞噬一切的意志，而苏婉清的净魂之力则圣洁、净化万物。这两种极致力量的每一次交锋，都仿佛在重演天地初开时的某种大道冲突。

而在那冲突的最中心，那缕调和阴阳的先天元气愈发壮大活跃，如一条活泼的游鱼，在两人之间构建起一座无形的桥梁。

随着切磋的深入，沈孤寒对新生力量的掌控越发纯熟精妙。心念动处，混沌之力可刚可柔，刚时摧山断岳，柔时缠丝缚束，变化由心。他甚至开始尝试将《孤星秘典》新悟出的些许意境融入招式之中。

只见他掌势一变，周身弥漫的混沌雾气骤然收敛，凝聚于掌心，化作一点极其微小的幽暗光点。那光点之内，仿佛有星辰生灭，宇宙轮回，散发出一股亘古、孤寂、决绝的可怕意韵。

“小心了。”他低喝一声，掌心那幽暗光点缓缓推向苏婉清。

这一击，看似缓慢，却仿佛锁定了周遭一切气机，带给苏婉清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仿佛面对的不是一道掌力，而是一片即将寂灭的星空！

苏婉清美眸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将净魂之力催谷至极致，双手结印，一道宛如实质、铭刻着无数净化符文的皎洁光轮自她身前浮现，缓缓旋转，散发出净化世间一切污秽邪祟的圣洁气息。

“净世莲华！”

她轻叱一声，皎洁光轮迎向那一点幽暗星芒。

这一次的碰撞，依旧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幽暗星芒与净世莲华接触的瞬间，仿佛时空凝滞了一瞬。

下一刻，那一点星芒骤然爆发，却不是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诡异的“吞噬”与“寂灭”！净世莲华的光芒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仿佛被那幽暗星芒彻底吞噬湮灭！

苏婉清闷哼一声，感受到自身净魂之力如决堤般被对方吸走、化去，竟难以遏制！她急忙变招，想要切断力量联系，却发现那幽暗星芒如附骨之疽，牢牢吸附着她的净魂光轮。

就在此时，那缕一直活跃在两人力量之间的先天元气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骤然沸腾起来！它不再温和，反而变得灼热无比，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灵龙，猛地冲入两人力量交锋的核心！

轰！

一股远超预期的庞大能量终于失控爆发开来！

混沌与净魂的力量失去了那微妙平衡，瞬间化作一道灰白交织的能量旋涡，席卷向四周！

沐宁脸色剧变，身形一闪，已挡在能量旋涡前方，双掌拍出，天剑阁精纯剑气化作一道厚重剑幕，试图拦下这失控的冲击。

砰！

剑幕剧烈震颤，沐宁身形一晃，竟被震退半步，心中骇然。这只是两人切磋逸散的余波，竟有如此威力？！

竹屋首当其冲，在这股混乱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梁柱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

能量旋涡中心，沈孤寒与苏婉清皆是身形剧震。

沈孤寒只觉那失控的先天元气裹挟着两人的力量，如脱缰野马，猛地倒灌入自己体内！《孤星秘典》功法自行疯狂运转，贪婪地吞噬着这股混杂的力量，尤其是其中那精纯的净魂之力，竟引得他丹田深处的混沌幽昙本源发出兴奋的嗡鸣！

然而，这外来之力过于庞大杂乱，远超他此刻经脉的承受极限！剧痛传来，经脉仿佛要被撑裂！

更让他心惊的是，功法在吞噬了过多净魂之力后，竟开始发生一种未曾预料的异变！那新生的混沌之力不再是纯粹的寂灭与吞噬，反而融入了一丝净化、圣洁的特性，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掌控！甚至隐隐触动了他深藏的神魂本源，一段段被刻意遗忘的、属于母亲云梦古国的模糊记忆碎片竟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另一边，苏婉清同样不好受。那倒灌的力量中，属于沈孤寒的混沌寂灭之意强烈地冲击着她的净魂本源，让她神魂震荡，气血翻腾。但与此同时，那异变的先天元气中也反馈回一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沈孤寒独特气息的混沌能量，强行融入她的净魂本源之中。

她的净魂之力，竟也开始发生异变！原本圣洁纯净的力量，仿佛被滴入了一滴浓墨，染上了一丝混沌的深邃与……吞噬的特性？虽然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这变化让她心慌意乱，家传功法从未记载过此种情形！

“收敛心神！道气归元！”沈孤寒强压下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异变与记忆冲击，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强行掌控住那部分尚未异变的混沌之力，以莫大毅力将那失控的能量洪流逐步约束、疏导。

苏婉清闻声，立刻压下心中慌乱，依言而行，全力引导着侵入体内的异种能量。

良久，那肆虐的能量旋涡才渐渐平息下来。

竹屋内一片狼藉，桌椅尽碎，墙壁上布满裂痕，所幸并未完全坍塌。

沈孤寒与苏婉清同时睁开双眼，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与未散的能量余波。

两人同时内视自身，查看功法异变后的情况。

沈孤寒发现，自己的混沌之力总量似乎提升了一截，更加凝练，但其中确实融入了一丝净魂的特性，使得力量不再那么极端，反而多了一种中正平和、包罗万象的底蕴，运转起来似乎更加顺畅，与肉身的契合度也更高。但相应的，那寂灭吞噬的绝对特性似乎被削弱了少许。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与那混沌幽昙本源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些关于母亲、关于云梦古国的模糊感应时而闪现。

福祸相依！他立刻做出判断。这异变短期内或许削弱了极端杀伤力，但从长远看，似乎更契合大道本质，潜力更大，而且可能关乎母亲留下的隐秘。只是需要时间重新适应和掌控这异变后的力量。

苏婉清则发现，自己的净魂本源壮大了不少，魂魄强度显着提升。但净魂之力确实不再如以往那般纯粹，多了一丝混沌的韧性以及……微弱的吞噬转化外界能量的特性？这让她施展净魂之术时，威力似乎有所增强，尤其对于阴邪之力的克制仿佛多了一种“消化”般的特性，但圣洁之感却减弱了。她心中忐忑，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

“你们……没事吧？”沐宁散去剑幕，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刚才那一下能量爆发，着实吓了她一跳。

沈孤寒摇了摇头，沉声道：“功法略有异变，无妨，需时间适应。”

苏婉清也轻声道：“我也无碍，只是力量有些……奇怪的变化。”

沐宁仔细打量两人，见他们气息虽然有些紊乱，但并无大碍，反而似乎都精进了一些，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你们这合练，动静也太大了些。看来这先天元气虽好，却也风险极大，不可轻易尝试。”

沈孤寒目光微凝，道：“风险与机遇并存。经此一试，我对新力量的掌控已大致纯熟。婉清，你感觉如何？可能适应那变化？”

苏婉清仔细体会了片刻，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适，但似乎……并不排斥，反而觉得本源更加稳固了。”那丝混沌特性，仿佛让她与沈孤寒之间的力量联系更加自然紧密了。

“那就好。”沈孤寒道，“休息片刻，我们便出发。”

他走到窗边，看向葬星谷的方向，眸光深邃。功法异变，虽带来些许意外，但整体实力确然提升了不少，对于七日后的葬星谷之约，更多了几分底气。

只是，母亲云梦古国的线索，似乎也因这异变而隐约浮现。南疆绝地，葬星谷，云梦古国故土……这其中，是否藏着什么关联？

还有那暗中窥伺的第四方势力，非似人族……又会是什么？

种种谜团，或许都将在那绝凶之地，揭开冰山一角。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而他，已做好准备，迎向那滔天巨浪。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