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小巷的杂物堆晕染成幢幢鬼影。远处差役的呼喝声渐次远去,最终融入了帝都夜晚固有的背景噪音里——打更的梆子声、隐约的丝竹声,以及不知从哪家深宅大院传来的犬吠。
狭窄的藏身之处,沈墨与林清音依旧保持着近乎相拥的姿势。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熨烫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方才情急之下的紧密相依,此刻在危机暂缓的寂静中,滋生出难以言喻的暧昧与悸动。林清音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内沉稳而稍显急促的心跳,与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他率先松开了手,动作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向后稍稍退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清凉的空气瞬间涌入两人之间,带走了一部分令人心慌意乱的燥热。
“他们走了。”沈墨的声音低沉,带着伤后的一丝沙哑,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巷口的方向,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林清音轻轻“嗯”了一声,借着整理帷帽轻纱的动作,掩饰着内心的波澜。指尖触碰到脸颊,一片滚烫。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拉回到现实困境。“方才那些官差身上的檀香气,绝非寻常衙役所用,倒像是……某种特定组织的标识。”她回忆起那甜腻中带着一丝冷冽的香气,秀眉微蹙。
“嗯。”沈墨颔首,眼神冰冷,“京师水深,看来我们刚进城,就被某些‘朋友’盯上了。” 他顿了顿,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滞涩的真气,“悦来客栈不能回了。需另寻落脚处,还需尽快摸清城内情况。”
他口中的“摸清情况”,自然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们身负揭露幽冥殿与关外勾结阴谋的密信,沈墨自身重伤需寻药调养,林清音的前朝血脉更是悬顶之剑,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先去琉璃厂。”林清音提议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那里商铺林立,三教九流汇聚,易于藏身,也方便打听消息。而且……”她看向沈墨,目光透过轻纱,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内伤沉重,需几味特定的药材炼制‘护心丹’,琉璃厂的药铺或许能寻到。”
沈墨看着她,帷帽的阴影下,她露出的下颌线条优美而坚定。他知道,她决定的事,尤其是关乎他伤势的事,很难改变。而琉璃厂,确实是目前最适合他们这种“外来者”隐匿和获取信息的地方。
“好。”他没有多言,只是简单应下。
两人趁着夜色,穿行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避开主干道上的巡逻兵丁。沈墨虽重伤在身,但多年杀手生涯练就的潜行本领并未丢失,总能提前一步感知到危险,带着林清音巧妙地避开。林清音则默默跟随,脚步轻捷,不时留意身后,确保没有尾巴。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片灯火通明的街区出现在眼前。
即便是夜晚,琉璃厂依旧人声鼎沸。长长的街道两侧,店铺栉比鳞次,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幌子,书画、古籍、瓷器、玉器、文房四宝……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纸香、旧书的霉味,以及各种药材混杂的奇特气味。衣着光鲜的文人墨客、精明的商贾、眼神闪烁的古董贩子、背着药篓的采药人……各色人等穿梭其间,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京城浮世绘。
与方才官道旁的繁华不同,这里的喧嚣更带着一种市井的、野生的活力,也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与交易。
沈墨与林清音混入人流,刻意放慢了脚步。沈墨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每一家店铺的格局,评估着可能的监视点与逃生路线。而林清音则更多地关注那些挂着“药”字或悬壶标志的铺面。
他们在一家名为“博古斋”的古玩店前停下脚步。这家店门面不大,但进深颇长,店内灯光昏暗,陈设着不少看似年代久远的器物,适合观察街面情况,又不至于太过惹眼。
“进去看看。”沈墨低声道。
店内只有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灯下擦拭一枚青铜镜的干瘦老头,见有客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未热情招呼。
林清音假意浏览着架上的瓷器,目光却透过橱窗,细致地观察着街对面一家名为“济世堂”的大药铺。那是琉璃厂数一数二的药号,门庭若市。
沈墨则看似随意地拿起一枚品相普通的玉璜把玩,实则耳廓微动,捕捉着店内店外一切可疑的声响。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都让开!没长眼睛吗?”几个穿着绸衫、做家丁打扮的壮汉,粗暴地推开街上的行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哥,径直朝着“济世堂”走去。
那公子哥约莫二十出头,眼袋浮肿,脚步虚浮,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戾气。
“是武清侯家的小公子,”那一直沉默的博古斋老板,忽然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又来找‘神仙乐’了,啧,这身子骨,再好的补药也经不住这么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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