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那疲惫的嗡鸣,永恒不变地震颤着,成为这片机械废墟唯一的心跳。 滴答。 滴答。 暗红色的粘液,如同某种非生命的血液,缓慢地从李火旺的伤口和勒入皮肉的金属丝线中渗出,敲打着下方的金属,发出规律而令人心焦的声响。
带路的小人没有再离开。它似乎将李火旺当成了这片新“巢穴”的一部分,一个需要看守和偶尔投喂的奇异装置。它每隔一段时间(或许是依据那嗡鸣的某种节律),便会小心翼翼地出现,带来一小块那种灰白色的“冷膏”。
李火旺从一开始的本能抗拒,到后来近乎麻木地接受。他需要能量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活动,而“冷膏”是唯一的选择。它提供的能量微弱却稳定,冰冷地流淌进他的四肢百骸,勉强对抗着无处不在的疼痛和虚弱。
每一次吞咽,他都感觉自已作为“人”的部分又死去一点,某种更加适应这片废墟的、冰冷的东西,正在这具残破的躯壳内滋生。
他的左臂伤势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那些嵌入皮肉甚至骨头的金属碎屑仿佛成了他的一部分,传来持续的、冰冷的刺痛和若有若无的异物感。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那些碎屑的形状和大小,仿佛它们正在向他的神经末梢宣告自已的存在。
而真正的剧变,发生在他的右腿,那条已经与机械结构融为一体的邪腿。
在吞食了几次“冷膏”后,腿内那疲惫的嘶语再次活跃起来,虽然不再狂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修复……缺损……连接……”
紧接着,李火旺惊恐地感觉到,那些从他腿末端生长出来、深深扎入周围结构的银黑色金属纤维,开始反向活动!
它们不再是单纯地汲取能量,而是开始如同细小的触手般,拉扯、搬运着周围那些散落的、细小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线头!
一些米粒大小、甚至更细微的金属碎屑,被那些纤维精准地捕获、缠绕,然后沿着纤维内部那微弱的暗红色光流通道,被输送回他的腿内!
过程并非没有痛苦。一种冰冷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骨头和肌肉内部穿梭、焊接的感觉席卷而来。李火旺咬紧牙关,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与冰冷的金属粘在一起。
他眼睁睁看着自已那条异化的腿,表面那粗糙的、熔岩般的金属外壳上,开始嵌入那些外来的碎屑。它们被某种力量强行熔接、填补进外壳的缝隙和凹陷处,使得这条腿的外观变得更加斑驳、破碎,却也更加……完整?一种扭曲的、拼凑起来的完整。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纤维,开始顺着他腿部的血脉和神经,向着他的 torso(躯干)和左臂蔓延!
它们像是最狡猾的寄生虫,沿着受伤的路径,钻入那些嵌着金属碎屑的伤口,缠绕上骨骼,甚至试图连接他那受损的神经末梢!
左臂上传来的冰冷刺痛感骤然加剧,随后又变成一种诡异的麻痒和连接感。他模糊地感觉到,那些嵌入左臂的金属碎屑,正在被这些新蔓延过来的纤细触须接触、包裹、试图“整合”!
“……同步……优化……”腿内的嘶语冷静地评估着进程。
“不……滚开!”李火旺在心底无声地咆哮,试图用意念驱赶这些入侵者,但毫无作用。他的意志在这条拥有自我意识的邪腿面前,渺小得可笑。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种从内部开始的、缓慢而坚定的机械性侵染。
带路的小人似乎察觉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它每次送来“冷膏”时,都会更加仔细地观察李火旺的左臂和那条邪腿,黑色的巨眼里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它甚至开始将一些更细小的、闪着微光的金属碎屑放在李火旺身边,仿佛是在为这种“修复”过程提供原料。
李火旺的精神在这种无尽的痛苦、禁锢和缓慢的异化中,逐渐滑向崩溃的边缘。
他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那疲惫的嗡鸣会突然扭曲,变成无数细碎的、癫狂的呓语,在他脑中回响,诉说着钢铁的冰冷、齿轮的焦渴、以及某种对“秩序”和“净化”的极端渴望。
有时,他模糊的视线会看到那些缠绕着他的粗管线表面,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它们无声地尖叫着,眼神空洞,随即又融化回冰冷的金属。
最常出现的,是那条活缆——那“大轮的心跳”。在谵妄中,他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经历那疯狂的“朝圣”,感受那灼热的蒸汽、狂暴的能量、以及邪腿刺入其“血肉”时带来的那种冰火交织的、撕裂般的极致感受。每一次幻象重现,都让他浑身痉挛,仿佛灵魂再次被那恐怖的能量洪流冲刷一遍。
而每一次幻象结束,他腿内的嘶语似乎就变得更加清晰一点,与他的精神连接就更紧密一分。他甚至开始能模糊地理解一些那嘶语中蕴含的、非人的“意图”和“信息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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