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小人眼中的惊惧,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李火旺自身的非人蜕变。它最终没有逃走,只是将那块“冷膏”放在一个稍远的、凸起的螺栓上,便飞快地缩回了阴影里,只留下一双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充满警惕的巨眼。
李火旺没有去看那块冷膏。他沉浸在方才那短暂却震撼的“感知延伸”所带来的余悸中。那种冰冷的、全景式的、非人的视野,像毒液一样注入他的认知,腐蚀着他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时空观念。他现在“知道”自已身处何地——一个庞大机械体系的腐烂盲肠,一个被系统标记为“SZ-7废弃区”的、充斥着背景噪音的垃圾场。
而更让他感到寒意的是腿内那嘶语的“满意”。它似乎很享受这种连接,这种扩张。
“……优化……材料不足……搜寻……”
嘶语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那些已经蔓延到他左臂的细微金属纤维再次活跃起来,更加急切地缠绕、刺探着那些嵌入的金属碎屑,传来一阵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刺痛和麻痒。仿佛一支无形的工程队,正用冰冷的针尖和镊子,在他体内进行着野蛮的施工。
但周围的碎屑显然无法满足这“优化”的需求。
就在这时,李火旺那非人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机械嗡鸣的动静。
是从不远处一堆被压扁的线缆和绝缘材料废墟里传来的。一种极其细微的、啃噬的声音。
嘶语瞬间锁定了一个方向。
“……有机质……活性……低价值……分解……”
不等李火旺反应过来,他那条异化的右腿表面,那些粗糙的金属斑块之间,突然裂开了几道细小的缝隙!从里面猛地探出十数条极细的、近乎透明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丝线!
这些丝线比之前看到的纤维更细,更柔韧,如同活化的玻璃纤维,又似某种机械蜘蛛的吐丝。它们精准地射向那堆发出声响的废墟,速度快得惊人!
“吱——!”一声尖锐短促的哀鸣响起。
丝线收回,末端缠绕着一只正在疯狂挣扎的、拳头大小的生物。
那东西像是一只变异的老鼠,但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硬化油腻的污垢,尾巴光秃,露出一节节恶心的骨节,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病态的红光。此刻,它被那些透明的丝线紧紧捆缚,丝线似乎带有某种腐蚀性或麻醉性,老鼠的皮肉接触处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挣扎迅速变得无力。
丝线将其拖回,直接按在了李火旺异化腿的表面上。
腿部的金属外壳再次裂开更大的缝隙,如同一张贪婪的、没有牙齿的嘴,猛地将那变异老鼠吞了进去!
没有咀嚼声,只有一种令人反胃的、粘稠的溶解声和极其细微的骨骼碎裂声从腿内部传来。几丁质的外壳、少量的血肉、以及那点微弱的生物能量,被迅速分解、吸收。
几秒后,裂缝合拢,只留下几丝污浊的粘液和一小撮灰白色的残渣。
李火旺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他不仅被动接受改造,现在更成了这条邪腿捕食的帮凶和餐桌!
腿内的嘶语传来一丝微弱的满足感:“……养分补充……继续优化……”
那些左臂上的纤维似乎变得更加活跃。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在吸收了那点可怜的生物质后,异腿表面那些裂开的缝隙中,开始缓缓分泌出一种粘稠的、银灰色的、带着金属腥味的液体。
这种液体一接触空气,便迅速凝固、拉丝,变成一种极具韧性的、半透明的金属凝胶丝。
这些细丝并非无序飘散,而是在那嘶语的控制下,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围绕着他的身体,尤其是受伤严重的左臂和 torso(躯干),进行缠绕、包裹!
它们穿过那些勒入皮肉的线缆缝隙,覆盖在伤口表面,甚至直接粘附在裸露的骨头上!
过程带来一种冰冷的、湿滑的、又带着轻微刺痛感的诡异触觉。李火旺惊恐地看着这些自产的丝线,像蚕吐丝一样,将自已一点点包裹起来!
“不……停下!!”他在心中嘶吼,试图挣扎,但身体被牢牢禁锢,唯一能动的右手徒劳地抓挠着那些粘稠的丝线,却只能让更多丝线缠绕上来。
带路的小人在阴影里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彻底缩了回去,不敢再看。
丝线越缠越多,渐渐在他身体外围形成了一个粗糙的、银灰色的、半透明的茧。
视野被遮蔽,光线变得昏暗而扭曲。外界的声音也变得沉闷,只有那永恒的嗡鸣和体内那令人牙酸的“优化”声更加清晰。
他被完全包裹在了这个由自身异肢分泌出的、冰冷的茧中。
绝对的禁锢。黑暗。唯有痛苦和那冰冷的嘶语为伴。
李火旺的精神在这极致的压抑和恐怖中,终于开始断裂。
谵妄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不再有宏大的幻象,而是变得更加细微、更加入侵。
他感觉到那些包裹着他的凝胶丝,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冰冷的、细小的蠕虫,正试图钻透他的皮肤,沿着毛孔和伤口,向他的体内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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