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褶皱 第17章 钢铁坟场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抽打在脸上，生锈钢铁的腥气混合着泥泞的土腥味灌满鼻腔。王磊背靠着一座冰冷的、如同墓碑般矗立的集装箱山，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胸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不知是之前的撞击还是肋骨出了问题。右臂的旧伤在刚才亡命攀爬集装箱时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浸透了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袖。

周强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和笃定，穿透雨幕隐隐传来，距离并不远。那句“插翅难飞”像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了王磊的喉咙。封锁线！周强调动了足够的力量，彻底封锁了这个如同巨大钢铁坟墓的废弃货场！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王磊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臂的剧痛，目光如同扫描仪，在眼前这片由集装箱、废弃车厢和巨型龙门吊残骸构成的迷宫中急速搜寻。龙门吊高耸的骨架在雨夜中如同巨兽的骸骨，投下狰狞的阴影。周强的搜索队显然正以扇形从外围向内压缩，脚步声、短促的命令声和手电光束的晃动，正从几个方向传来，如同收紧的绞索。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他暂时摆脱金属探测器追踪、并且能快速移动的工具！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锁定！

在龙门吊巨大骨架阴影的边缘，靠近货场深处围墙的方向，静静地停着一辆覆盖着厚重防水帆布的运输车！车身满是泥浆，轮胎半陷在泥地里，像一头蛰伏的、疲惫的钢铁巨兽。它停的位置很刁钻，正好卡在一堆报废车厢和集装箱形成的夹角里，从外围搜索的方向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最关键的是，车头驾驶室的方向，正对着货场深处那条被杂草和垃圾覆盖、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狭窄“通道”——那是通向围墙，通向可能的生路的唯一方向！只要冲过围墙缺口……

希望的火苗瞬间在王磊心头点燃！他必须抢到这辆车！

王磊如同幽灵般贴着集装箱冰冷的铁壁移动，每一步都踏在泥泞的洼地边缘，最大限度地减少声音。雨水是最好的掩护，冲刷掉他留下的痕迹，也掩盖了他粗重的呼吸。他绕过一个倾倒的油罐，匍匐着爬过一片布满尖锐金属废料的区域，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裤腿和手臂，带来细密的刺痛。

距离运输车越来越近。二十米…十米…五米……

就在他即将扑到车头驾驶室一侧的瞬间！

“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呻吟声，突然从车底传来！

王磊的心脏骤然停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刹住脚步，身体死死贴住冰冷的车轮，屏住了呼吸！

不是追兵！声音来自车底！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如同利刃，刺破车底与泥泞地面之间的狭窄缝隙。

昏暗中，他看到了一双脚！穿着沾满泥浆的廉价运动鞋！脚踝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再往里看，是一个人！蜷缩在车底靠近后轮的位置，身体微微抽搐着，发出断续的、痛苦的呻吟！

不是周强的人！这是一个受伤的人！一个同样在躲避追捕的人？还是……陷阱？！

王磊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他无声地拔出匕首，反手握紧，冰冷的刀锋贴在手腕内侧。他必须弄清楚！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他如同捕猎的蜥蜴，贴着湿滑泥泞的地面，悄无声息地滑入车底。浓重的机油味、泥土的腥气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车底空间狭窄而压抑。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王磊看清了那个蜷缩的人影。是个男人，很年轻，脸上布满污垢和擦伤，嘴唇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发紫。他的右腿小腿以一个可怕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断了，伤口还在缓慢地渗血，染红了身下的泥浆。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有些涣散，但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意识，当王磊靠近时，那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了一下，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谁…谁？”年轻人的声音微弱如同蚊蚋，带着濒死的颤抖。

王磊没有回答，冰冷的眼神如同手术刀般审视着对方。他看到了年轻人身上同样破旧沾满泥浆的衣服，没有任何制式装备，不像周强的人。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和绝望太过真实，不像是伪装。

“你怎么在这里？”王磊的声音压得极低，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匕首的锋刃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年轻人似乎被匕首的寒光刺激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牵动了断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跑…他们在抓…抓我们…”他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瞟向车外搜索光束晃动的方向，“…线人…我是…赵老板的…线人…暴露了…被清理…”

赵振江的线人？清理？王磊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年轻人，是赵振江派出去做脏活的底层人员？因为某种原因暴露了身份，被自己人灭口？！

“U盘…”年轻人突然挣扎了一下，眼神里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急切和恐惧，“…名单…备份…老张…老张他…死了！被他们…灭口了！他…他临死前…塞…塞给我…”他用尽最后力气，颤抖的、沾满泥污的手，艰难地摸索向自己紧紧捂着的胸口内侧口袋！

老张？钟表铺的老张？！王磊脑中如同炸响一道惊雷！那个沉默的钟表匠！他也是赵振江名单上的人？也被灭口了？！而这个年轻人，是临死前传递信息的信使？！

王磊闪电般出手！不是攻击，而是猛地按住了年轻人掏向胸口的手！入手处，隔着湿透的布料，他清晰地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坚硬冰冷的轮廓！

U盘！又一个U盘？！

年轻人的手被王磊按住，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他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黑山…钥匙…密码…不是…方向…是…” 话语戛然而止，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瞳孔彻底涣散，停止了呼吸。只有那只被王磊按住的手，还死死地护着胸口。

王磊的心脏狂跳！信息量太大！老张死了！又一个U盘！黑山疗养院！钥匙！密码？方向？年轻人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像一把钥匙的雏形，却卡在锁孔里！

没时间思考了！外面的脚步声和搜索声更近了！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束猛地扫过运输车的前轮，停留了片刻！

王磊眼中寒光爆闪！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从年轻人僵硬的怀里抽出那个小小的、冰冷的U盘！来不及细看，直接塞进自己贴身最隐秘的口袋！同时，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年轻人全身！

突然，他注意到年轻人另一只垂落在泥水里的手，五指呈爪状，深深地抠进了泥地里！在他指尖前方的泥泞中，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泥水淹没的反光点！

王磊的心猛地一跳！他闪电般伸手，在那泥坑里一抠！

入手冰凉！是一个极其小巧、只有指甲盖一半大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金属片？！形状不规则，边缘似乎有断裂的痕迹！

一瞬间，王磊如遭雷击！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想起了自己口袋里那该死的、引来了周强金属探测器的金属碎屑！

他猛地掏出自己口袋里那个同样微小的、在雨水中闪着幽光的碎屑！将两者放在眼前！

一模一样！材质！光泽！断裂的边缘……几乎能拼合！

孙德海！是孙德海那个老狐狸！他给王磊的U盘密封袋上，做了手脚！粘上了这种特殊金属碎屑！而这个死去的年轻人怀里藏着的U盘，显然也被做了同样的标记！这金属片，很可能就是追踪源或者某种识别标记！

周强手里有探测器！他不仅能追踪王磊，还能定位所有携带这种标记的U盘！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孙德海在利用他转移视线，甚至想把他和周强引到一起，同归于尽？！

巨大的危机感和被算计的愤怒如同火山在王磊胸中爆发！但此刻，愤怒只能转化为力量！

“在那边！车底下有动静！”一个追兵的吼声在车头方向响起！手电光束猛地聚焦过来！

王磊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从车底滚出！动作迅猛如豹！就在他身体离开车底阴影的瞬间！

“哒哒哒——！”

一梭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打在他刚才藏身的位置！泥浆和金属碎片四溅！

王磊毫发无伤！他借着滚动的势头，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猛地弹起，直扑驾驶室车门！车门没锁！他一把拉开沉重的车门，闪身钻了进去！

“砰！砰！砰！”

子弹如同冰雹般打在驾驶室厚重的铁皮车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防弹玻璃？！这车改装过！

王磊心中狂喜！天不亡我！他扑到驾驶座上，钥匙！钥匙插在锁孔里！显然，这辆车是年轻人或者他的同伙准备逃命用的！

引擎的咆哮瞬间撕裂了雨夜的死寂！老旧柴油机爆发出惊人的怒吼！王磊一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巨大的运输车如同被激怒的巨兽，轮胎在泥地里疯狂空转，卷起漫天泥浆，车身剧烈颤抖！

“拦住他！撞停它！”周强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传来！几道身影从侧翼扑向车头，试图用身体阻挡！

王磊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猛打！沉重的车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开挡路的几个集装箱残骸，同时将两个试图靠近的追兵直接撞飞出去！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引擎的咆哮中微不可闻！

“轰隆！”

运输车碾过泥泞，庞大的车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出了集装箱的掩护，朝着货场深处那道被杂草和垃圾掩埋的围墙缺口，如同脱缰的钢铁狂龙，亡命冲去！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刮开瀑布般的雨水。王磊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围墙缺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后视镜里，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越野车如同嗜血的猎犬，已经从侧面和后方疯狂地追了上来！更远处，周强站在雨幕中，身影模糊，但那道冰冷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重重雨帘，死死钉在王磊的后背！

钢铁坟场的亡命突围，才刚刚开始！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荒野，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致命猎手，而口袋里的两个U盘和那致命的金属标记，如同两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