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死寂得能听见烛火吞噬灯芯的微响。林晚夕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那令人牙酸的咯血声,像破旧风箱在绝望地拉扯。心口薄被下,幽蓝、紫黑、金红三色光芒搏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冲撞湮灭,都让薄被剧烈震颤,仿佛下面封印的凶兽已嗅到自由的腥气,正用尖利的爪牙疯狂撕扯着最后的囚笼。太医令枯瘦的手指死死扣在她腕脉上,指尖下那点微弱的生机,比蛛丝悬卵更加飘忽,每一次跳动都像是临终前最后的痉挛。冷汗沿着他沟壑纵横的额头滚落,砸在冰冷的金砖上。
四个时辰。死亡冰冷的秒针,正悬在头顶滴答作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紧绷中,沈静姝留下的那盅参鸡汤,温吞地散发着清甜的药气,旁边那盒名为“雪肌膏”的玉盒,静静躺在小几上,细腻温润的膏体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
太医令的目光扫过那盒雪肌膏,鬼使神差地,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挑了一小块。指尖传来一丝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凉意,并非蚀骨之寒,倒像山涧清泉初融时的微凉,隐隐带着一种安抚躁动的力量。他迟疑片刻,看向林晚夕心口那搏动得越来越狂躁的三色光芒,一咬牙,小心翼翼地避开金针封穴的位置,将那点微凉的膏体,轻轻涂抹在她心口薄被覆盖区域的边缘皮肤上。
膏体接触皮肤的刹那,林晚夕破碎的躯体猛地一颤!
并非痛苦。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凉意,如同最轻柔的丝绢,瞬间拂过她体内那被流言恶语彻底激怒、正疯狂肆虐的蚀心寒毒!那原本张牙舞爪、欲将她神魂都冻结的幽蓝寒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狂暴的棱角,冲击的势头竟诡异地凝滞了那么一瞬!
心口搏动的幽蓝光芒,猛地一暗!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刹,紧接着就被更为暴烈的紫黑与金红光芒反扑压制,但这瞬间的缓和,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滴冷水,带来的反差剧烈得让林晚夕和太医令同时心神剧震!
“呃……”林晚夕喉咙里滚过一声压抑的闷哼,深陷的眼窝中,那双布满血丝、冰冷狠戾的眸子骤然收缩,死死盯住了那盒雪肌膏!有效!这东西……竟然能压制蚀心石的寒毒?!
太医令更是惊得差点失手打翻玉盒,枯瘦的手指僵在半空,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林晚夕心口那短暂平复了一线的幽蓝光芒,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那盒看似普通的药膏。贤妃……她送来的这盒药,绝非寻常!这微凉镇定的药性,竟能短暂安抚蚀心石这种至阴至邪的寒毒?这简直闻所未闻!
一丝深沉的寒意,悄然爬上林晚夕的脊背,比蚀心石的冰寒更刺骨。沈静姝……她的“善意”,果然包裹着令人心悸的深意!这盒能压制蚀心寒毒的雪肌膏,绝非偶然。她精准地点出“赤阳丹”与“千年血藤”,此刻又送来这奇药……她到底知道多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暖阁内的空气,因这小小的药膏带来的短暂“平静”而变得更加诡异凝重。
就在这时——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暖阁厚重的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激荡起沉闷的回音。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阴寒死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这方凝固的空间!
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影卫踉跄着扑了进来,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卷染血的记录册,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陛下!密室……斗笠人……急报!” 他扑倒在地,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染血的册子高高举起,递向门口那片骤然降临的阴影。
萧承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仿佛刚从冰窟中走出,一身玄色常服上似乎还凝结着未散的寒气,龙袍未着,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苍龙。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风暴!他大步踏入,带起的风压让暖阁内本就微弱的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他看也没看跪倒在地的影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空间,钉在了榻上气息奄奄的林晚夕身上,尤其是她心口那搏动得越来越失控、三色光芒几乎要撕裂薄被透体而出的位置!
他一把夺过那卷染血的记录册,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目光如电扫过。
上面是老太医和值守影卫仓促记下的斗笠人临终前破碎的嘶吼,字迹被血污浸染,却依旧惊心动魄:
“……钥匙……玄玉……核心……小姐……心……石……”
“……感应……在……在……”
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带着记录者极致的惊骇:“……玄玉核心……小姐心石……感应……断!”
“玄玉核心……小姐心石……感应?!”
萧承烨捏着记录册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册页边缘深深嵌入他指腹的皮肉,瞬间洇开一片暗红。他周身翻涌的怒意与帝王威压在看到这行字的刹那,陡然凝滞,随即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恐怖的森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下,褪尽了最后一丝温度,如同极北万载不化的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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