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的紧急军情和萧破虏的密奏,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遥远的大夏王朝权力中心——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夜色中的御书房,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檀香袅袅,但今日闻起来,却仿佛掺杂了一丝来自北境的硝烟与血腥气息。
大夏皇帝萧景琰,身着常服,负手立于巨大的北境疆域图前。他年近五旬,鬓角已染微霜,但眉宇间的英武和久居上位养成的威严丝毫不减。只是此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化不开的忧虑和审视,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那代表镇北关和其后方北邙山区域的标记上。
皇后苏云袖,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她身着淡雅宫装,气质雍容华贵,虽已不再年轻,但容颜保养得极好,更难得的是那双凤目中蕴含的智慧与沉静。她并非只是深宫妇人,早年曾辅佐萧景琰历经夺嫡之争,于军国大事常有独到见解,是萧景琰极为倚重的智囊。此刻,她手中正轻轻捻动着一串碧玉念珠,目光低垂,似在沉思,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御书房内,除了帝后二人,只有侍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的老宦官首领高无庸,以及连夜被召入宫、风尘仆仆的兵部尚书李牧和格物院院首公输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陛下,娘娘,”李牧率先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镇北关最新战报,情形……不容乐观。晶傀攻势日益凶猛,且出现了新型的‘喷孢傀’,能在百步之外喷射孢子雾气,我军将士伤亡骤增。虽有关墙依仗,有萧将军和将士用命,更有林晚夕姑娘等蛊医竭力救治,但……长久下去,恐难支撑。尤其是那‘菌疫’,一旦在关内大规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军需补给,特别是治疗瘟疫的药材、蛊材,消耗巨大,后方输送线也面临压力。北境诸州府,已多次上书,言及民夫征调已达极限,仓廪储备亦在快速消耗。”
萧景琰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冰冷:“朕知道镇北关艰难。但关隘若失,北境门户洞开,晶傀长驱直入,万里江山将生灵涂炭!告诉朕,李牧,兵部可有良策?除了继续增兵、运送物资,还有何法可解此困局?”
李牧额头渗出汗珠,躬身道:“臣……臣与兵部同僚连日商议,以为当下……唯有固守待援,依靠关墙之利,消耗晶傀兵力,或许……或许能等到其势自衰……”
“等到其势自衰?”萧景琰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李牧,“李卿!那‘瘟母’乃是上古遗留的诡异之物,非寻常敌军!它能源源不断制造晶傀,散播菌孢!你告诉朕,它何时会‘势衰’?等到我大夏儿郎血流成河,等到北境千里荒芜吗?!”
皇帝罕见的震怒让李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臣失言!臣无能!”
一直沉默的苏云袖此时轻轻抬了抬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息怒。李尚书亦是据实禀报,固守之策,亦是老成持重之言。只是,眼下的敌人,确非寻常。”
她目光转向一直垂首不语的格物院院首公输衍:“公输院首,格物院送去的‘移动净化塔’,效果如何?可有大用?”
公输衍是一位清瘦的老者,须发皆白,但眼神清澈而专注,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娘娘,据墨衡传回的消息,净化塔对抑制环境中孢子扩散,效果显着,已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医疗营区的局势,减少了新发感染。此物可谓‘治标’之关键。”
“好一个‘治标’。”苏云袖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那依院首之见,何为‘治本’之法?”
公输衍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工匠特有的执着光芒:“回娘娘,格物之术,讲究探寻万物根本之理。依臣浅见,此‘菌疫’之根源,在于‘瘟母’。若不毁其根源,则晶傀不绝,菌孢不息。净化塔再利,亦如扬汤止沸,终非长久之计。唯有找到‘瘟母’本体,探明其运作机理,方能寻得彻底根治之法!或毁其核心,或断其能源,总之,需直指要害!”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与之前李牧的固守之策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景琰的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的北邙山区域,沉声道:“公输院首所言,与破虏密奏中所请,不谋而合。他也认为,一味死守,终是下策。必须主动出击,深入北邙,找到并摧毁‘瘟母’核心!”
李牧闻言,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骇:“陛下!不可!北邙山深处如今是龙潭虎穴!且不说地形复杂,气候恶劣,单是那弥漫的菌孢,常人吸入即亡!精锐大军如何开进?补给如何维持?这……这简直是让将士们去送死啊!”
“难道坐守关墙,看着将士们被晶傀消耗,被菌疫折磨,就不是送死吗?”萧景琰的声音冷冽,“区别在于,一个是缓慢等死,一个是搏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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