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大营,沸腾了。
那不是哗变的喧嚣,而是劫后余生的狂欢。
当第一口热腾腾的米粥下肚,无数铁打的汉子,抱着碗,哭得像个孩子。
姜维站在帅帐前,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他转身,对着那个几乎已经脱力的张翼,行了一个郑重无比的军礼。
“张统领,此恩,汉中十万将士,永世不忘!”
张翼连忙回礼,他灌下一大口水,才缓过气来:“姜将军言重了。末将只是奉旨行事。”
“奉旨?”姜维一愣,“陛下的旨意?”
“是。也是兴农侯的军令。”张翼将路上发生的一切,包括剑阁守将魏庸如何怠惰,凌毅又如何千里之外下令将其斩杀,简略地说了一遍。
姜维听得心惊肉跳。
千里之外,仅凭一份语焉不详的军报,就敢断定边关守将谋逆,并下令格杀?
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恐怖!
他终于明白,成都,变天了。
那位年轻的天子,和他身边那个深不可测的兴农侯,正在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重塑大汉的秩序。
“凌侯……当真神人也。”半晌,姜维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
成都,北门城楼。
当汉中第一批粮食运抵的消息,随着信鸽传回时,饶是蒋琬和董允,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赌赢了。
至少,第一步赌赢了。
蒋琬看着城楼上那个已经站了几天几夜,双眼布满血丝,却依旧精神矍铄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年轻人所做的一切,桩桩件件都违背了他信奉一生的为官之道。
可偏偏,就是这些离经叛道之举,将倾颓的大汉,从悬崖边上硬生生拽了回来。
“凌侯,你又赢了。”董允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凌毅没有回头,他的心神,依旧沉浸在脑海中的沙盘里。
“还没。”
沙盘之上,代表着无数民夫和车队的光点,正沿着千里运输线顽强地蠕动着。
张翼送到的,只是杯水车薪。真正的大头,还在路上。
而这条生命线,太脆弱了。
就在这时。
凌毅脑中的沙盘,又一次发出了警报。
不是塌方,不是落石。
在距离成都三百里的绵阳驿站,一个代表着民夫队的光点,突然变成了代表“混乱”与“冲突”的暗红色。
【警告!绵阳驿站民夫队因过度疲劳与补偿纠纷,发生大规模骚乱!带队官吏已被殴打致伤!】
凌毅的身体猛地绷紧了。
怕什么来什么。
几乎是同时,一名驿卒快马加鞭,冲到城楼之下,声嘶力竭地大喊:“报——!凌侯!绵阳驿站,民变了!”
“什么?!”
蒋琬和董允的脸,瞬间又白了。
民变!
这两个字,是悬在每一个大汉官吏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怎么会?不是说三倍补偿吗?”董允急得直跺脚。
“三倍补偿,也要人有命去拿!”蒋琬一语道破天机,他看向凌毅,神情复杂,“凌侯,强压之下,必有反弹。老夫早就说过了。”
凌毅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
他脑中的沙盘,正飞速调出绵阳驿站的详细数据。
【民夫数量:三千七百人。】
【任务强度:连续十二个时辰高强度劳作。】
【物资消耗:饮水不足,干粮单调。】
【管理人员:一名户曹小吏,平日负责催缴赋税,态度粗暴。】
问题找到了。
不是钱不到位,是管理出了问题。
当人被逼到极限时,再多的钱,也抵不过一口热水,一句体己话。而那个户曹小吏的粗暴,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董侍中,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凌毅忽然开口。
“还能如何?”董允想也不想地说道,“此乃动摇国本之大事!立刻派兵镇压!将带头闹事者,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不可!”蒋琬立刻反对,“如此,只会激化矛盾!一旦兵戈相见,血流成河,那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祸!”
“那依蒋公之见,难道要安抚招降?如此一来,运输必然延误,汉中之危如何解?其他驿站的民夫见此,纷纷效仿,又该如何?”董允反问。
两人争执不下,都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凌毅。
凌毅看着他们,缓缓摇头。
“镇压,是火上浇油。安抚,是扬汤止沸。”
他走到城楼的桌案前,铺开一卷竹简。
“我们,换个玩法。”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蒋琬和董允都停止了争吵。
“来人,传农学院助教,钱三,速来见我!”
片刻之后,老农钱三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来到城楼上。他看着这几位平日里只能仰望的大人物,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钱老丈。”凌毅没有废话,“我给你五百禁军,一车汤饼,一车肉干,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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