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滴浓稠的蓝墨水,正缓慢地从天边洇染开来。放学的铃声仿佛还带着白日的余温,叮叮当当的自行车流便迫不及待地涌出实验高中那扇巨大的铁门,将喧嚣与青春泼洒在梧桐夹道的街道上。几辆贴着摇滚乐队贴纸、车把上还挂着鼓棒或拨片的单车,灵活地穿梭其中,最终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了“垂云乐行”那扇贴着褪色海报的玻璃门前。
夏语推开门的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额角还沁着赶路留下的细汗。小钟、阿荣、小玉紧随其后,乐行里混杂着松香、皮革和昨夜未散尽烟草味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暖黄的灯光下,东哥正背对着他们,用一块软布细细擦拭着一把吉他的琴颈,背影显得有些沉默。
听到门框上铜铃的脆响,东哥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几张年轻而充满期待的脸庞,嘴角先习惯性地向上弯了弯,随即又抿成一条严肃的线。
“都来了?正好。”他将吉他小心地放回琴架,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我刚送走乐老师。”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瞬。刚才还带着一路风尘和说笑余韵的少年少女们,脸上的轻松瞬间被惊愕取代。夏语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是乐老师那边……又有什么变故吗?”
东哥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了一圈,那点严肃的线条忽然又化开了,变成一种难以捉摸的、混合着欣慰和挑战的笑意。他走到那张旧沙发旁,示意大家坐下,自己则倚着堆满效果器的矮柜。
“变故?倒也算不上。”他慢悠悠地说,像在故意吊着胃口,“这次过来,是带来了两个消息。”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晃了晃,“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商量看看,先听哪一个?”
四双眼睛下意识地、齐刷刷地投向了夏语。夏语被这突如其来的聚焦弄得有些窘迫,他抬手蹭了蹭鼻尖,苦笑道:“都看着我干嘛啊?我们是一个乐队,一个集团,当然是有事一起商量,一起扛。” 他的声音在“一起扛”三个字上加重了些,目光扫过队友,带着询问。
小钟第一个伸出手,重重拍在夏语肩膀上,咧开嘴:“夏队长,你就别推脱了!昨晚烧烤摊上,我们仨就定了调——以后队里大事,你拍板!” 他的笑容坦荡,带着全然的信任。
阿荣沉默地点点头,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神却异常坚定。小玉抱着一个印着卡通音符的抱枕,下巴搁在上面,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没错,夏语哥,我们都听你的,没意见!”
夏语看着眼前这三张年轻又无比认真的脸,一股暖流混杂着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对着伙伴们做了个江湖气十足的动作,声音清亮而带着点豪气:“感谢各位老板支持和肯定!小弟一定好好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哈!” 乐行里爆发出畅快的大笑,驱散了刚才那一瞬间的阴霾。东哥也忍俊不禁,摇头笑骂:“臭小子们,还整上江湖切口了!”
玩笑过后,气氛松弛下来。夏语收敛了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裤的边缘,沉吟片刻,抬眼看向东哥,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东哥,还是先说坏消息吧。先苦后甜,心里踏实。”
“好。”东哥赞许地点点头,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甚至带着点狡黠的微笑,“这个‘坏’消息嘛……其实我觉得,它骨子里也是个好消息。”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少年们困惑又好奇的眼神,“乐老师想把我们的节目,安排在整个元旦晚会的——最后三四个位置。你们怎么看?”
最后三四个?压轴?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四人面面相觑。小钟抓了抓他那头有些乱翘的短发,阿荣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小玉抱着抱枕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们排练时脑子里塞满了音符、节奏和上台的紧张,至于第几个出场?这个念头,像遥远的星辰,从未真正落入他们渴望的视野中心。他们唯一的目标,只是“能上台”。
夏语看着队友们脸上那近乎茫然的表情,心底反而一片澄澈。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拨开乌云的阳光,干净又明朗:“东哥,这真的像你说的,算什么坏消息?” 他转头看向伙伴们,“我们聚在一起,摸着这些乐器,一遍遍练到手指发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能站上那个舞台’吗?至于第几个上去……我夏语,没意见!” 他的目光扫过小钟、阿荣和小玉,“你们呢?”
“对!老夏说得太对了!”小钟立刻附和,拳头在空中挥了挥,“能上去就行!管它第几个!越靠后越精神!”
阿荣喉结滚动了一下,言简意赅地挤出两个字:“同意。”
小玉也用力点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声音清脆:“只要能表演,在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都没关系呀!站上去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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