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城市还裹着惺忪的睡意,灰蓝的天际线尚未被完全点亮。东哥已站在“垂云乐行”略显斑驳的卷帘门前,金属钥匙攥在掌心,被体温捂得微微发烫。指尖残留着昨夜尼古丁的焦涩,还有那通电话里悬而未决的重量——“明天上午,我去你乐行找你。” 乐老师这句话,像一枚滚烫的硬币,在他心里反复投掷了一整夜,叮当作响,无法安歇。
他哗啦一声拉起卷帘门,清晨微凉的空气裹挟着尘埃的味道涌了进来。乐行里还残留着昨日少年们蒸腾过的、带着汗水和松香的热气余韵,此刻却被寂静放大得有些空旷。他没开大灯,只拧亮了吧台一盏小小的射灯,昏黄的光圈落在积了一层薄灰的旧木吉他上,像舞台落幕后的追光。东哥给自己冲了杯浓得发苦的速溶咖啡,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冲不散心头那点沉甸甸的悬望。整个上午,时间仿佛被胶水黏住了脚步,墙上挂钟的秒针拖着沉重的尾巴,每一次“滴答”都敲打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预约上课的学生被他用含糊的借口推迟了时间。他无法集中精神,指尖无意识地在蒙尘的玻璃茶几上划拉着,勾勒着根本不存在的乐谱。脑子里反复上演着两首歌的衔接,夏语清亮而执拗的声音穿透喧嚣的画面,还有乐老师电话里那斩钉截铁的“离谱!”和最后那一线微茫的“想想办法”。焦虑像藤蔓,无声地缠绕上来,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卷发,目光落在烟盒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拿起冰凉的咖啡杯,又灌了一大口。
阳光终于一寸寸爬高,穿透乐行那扇贴着褪色摇滚海报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明亮而温暖的光斑。当门框上悬挂的铜铃终于被推动,发出那声清脆又熟悉的“叮当”时,东哥几乎是触电般从旧沙发里弹了起来。
门被推开,乐老师带着一身外面世界的光亮和微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东哥,上午实在抽不开身,团委那边一堆表格要赶……拖到这个点才过来。”
“不晚不晚!”东哥脸上的笑容瞬间点亮了略显昏暗的室内,他几步迎上去,双手紧紧握住了乐老师的手,那份热切几乎要将对方拽进来,“我懂!这节骨眼上,你这大忙人能抽空过来,我就烧高香了!快,坐坐坐!” 他不由分说地把乐老师按进那张饱经沧桑的深棕色沙发里,转身又手忙脚乱地去倒水泡茶。
热茶氤氲着白汽被捧到乐老师面前。东哥自己则拖过一张矮凳,几乎是以一种“蹲守”的姿态坐在乐老师对面,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灼灼,像等待开奖的赌徒,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乐老师被那毫不掩饰的急切目光看得有些失笑,刚端起的茶杯又放回了茶几上。“行行行,”他摆摆手,投降似的,“知道你心里揣着火炭呢,先说正事,茶等会儿喝。”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认真起来:“昨晚你提的那个方案,让夏语他们唱完《永不退缩》,无缝接上Beyond的《海阔天空》,流程上,学校晚会的时间框架里,只要总时长控制得当,倒也不是完全没操作空间。”他顿了顿,看着东哥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话锋却是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但是,东哥,舞台不是儿戏。没亲眼看过、亲耳听过他们这样连轴排练的效果,我这颗心,放不下。”
“这个绝对没问题!”东哥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昨天电话里没细说,是怕八字没一撇让你为难!现在有你这句话垫底,那必须得请你这位大指挥家亲自检阅!品鉴!挑刺儿!我们随时准备好演给你看!” 他眼里闪着光,仿佛那两首歌的澎湃声浪已在耳畔轰鸣。
乐老师点点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还有一点,”他抬眼,目光锐利,“如果你们真想唱两首歌,还想在几千号人的操场上砸出个响动,留下点印象,那节目顺序就得好好斟酌。排得太靠前,观众刚入场,情绪还没热起来,再好的歌也可能被后面更热闹的节目盖过去,成了过眼云烟。”
他身体前倾,语气带着规划者的务实:“我的建议是——靠后。放到晚会的中后段,最好临近**。那时候场子热了,人心也野了,一点火星子就能燎原。你们要的那份‘炸’,才有可能真正炸开。这个时间节点,你们能接受吗?”
东哥没有丝毫犹豫:“能!太能了!只要有机会站上去唱,压轴垫底都行!本来我心里盘算的也是后头,”他伸出三根手指,“倒数第三、或者第四的位置,你看怎么样?既避开了最敏感的最后两个‘黄金档’,免得招眼,又能保证是在大家情绪最饱满的时候登场。”
乐老师眯着眼,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初步拟定的节目单框架,像在棋盘上挪动一颗关键的棋子。“倒数第三……嗯,可行!”他一拍大腿,脸上露出赞同的笑意,“整台晚会预算时长两个半小时,目前报上来的节目三十多个,肯定要筛掉一批。这样算下来,给你们十到十五分钟,稳稳当当!关键是,”他眼中也燃起一丝期待的火苗,“只要你们真能在那个位置把场子‘炸’了,那股子劲儿能一直顶到晚会结束,那效果,绝对让人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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